曲凤杰

　　斯诺2日开始的中国之行，被有些媒体称作“汇率之行”。尽管斯诺是应中国财政部的邀请进行工作访问的，但在北京期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以及中国货币当局的重要官员都会见了他。据媒体报道，人民币汇率问题是斯诺访华的主要议题。

　　被贴上汇率标签的访问

　　自去年日本财长盐川正十郎要求人民币升值以来，美国财长斯诺在今年5月举行的八国财长会上也要求人民币升值，并敦促中国“实行更灵活的汇率制度”；一个以“美国制造业协会”为背景的美国团体——“健全美元联盟”也于6月19日发出呼吁，要求美国政府动用“301法案”胁迫人民币升值；欧盟也有人主张用“普惠制”向人民币汇率施压。颇有全球影响的媒体——美国《商业周刊》7月21日也载文指责，中国未让人民币升值“正威胁全球经济的复苏”，“很快会成为爆炸性的全球性问题”。在此背景下，斯诺访华被贴上了人民币汇率之行的标签。 汇率之行“不讲”汇率

　　令人“奇怪”的是，在访华期间，身上贴有汇率标签的斯诺没有直接提出对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建议，也没有对中国施加任何形式的压力，所谓 “人民币汇率之行”的种种猜测也只能烟消云散。

　　实际上，斯诺这次访华关于汇率问题的结论，早已在一些人士的预料之中。在斯诺访华之前，中国官方的态度就已经相当明确：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提出，人民币汇率应继续保持稳定；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也说“不认为人民币有重估升值的可能，中国将不断完善汇率形成机制”；政府研究机构比较一致的观点则是人民币升值的时机尚未成熟。就在斯诺访华之前的8月31日，新华社再一次重申了人民币汇率稳定的观点。文章说，针对一段时间以来国际上对人民币汇率的议论，我国政府领导人最近指出，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不仅有利于中国经济和金融持续稳定发展，而且有利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和金融稳定发展，从根本上说，也有利于世界经济和金融的稳定发展。这番话，表明了中国政府维护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坚定立场。

　　另外，从中国经济目前的实际情况看，在访华期间，即便是斯诺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其结果也只能是徒劳的。

　　一些国家出于本国经济利益的考虑，试图对人民币汇率施加压力，要求人民币升值，中国作为主权国家可以根据自身经济利益的需要向他们说“不”。理由很简单，第一，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在1994年以后，基本确立了市场化改革方向，中国会根据自身金融体系发展特点逐步完善汇率形成机制，首先要扩大汇率的浮动范围，真正实现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而不会简单地用行政手段确定汇率水平；第二，中国出口产品价格低完全是由要素禀赋和经济结构决定的，中国劳动力的极强的供给能力决定了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具有绝对的比较优势，既然中国不能因为美国和日本对中国出口的汽车便宜而说他们向我们“输出通缩”，中国也不应该承担所谓“输出通缩”的罪责；第三，由于中国占世界贸易量较少（据测算，2002年，中国的对外贸易额仅占世界贸易总额的5％），说中国应该对世界经济衰退负责的确太过言重了。 探索、完善汇率形成机制

　　3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中南海紫光阁会见了斯诺。有些预料之中的谈话内容，比如温家宝总理说“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符合中美两国的共同利益”，没有引起外界的进一步关注，但另外一个谈话内容——“中国将根据经济发展水平、经济运行状况和国际收支状况，在深化金融改革中进一步探索和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引发了人们新的思考。了解中国经济情况的人不难理解，温家宝总理后面的谈话是事出有因的。

　　不能否认，人民币确实存在很大的升值压力，这种压力主要来自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在国内，产生升值压力的主要原因包括出口增加和巨额贸易顺差、外商直接投资的大量增加、通货紧缩、外汇储备的急剧增加和货币供给增加等；在国际方面，人民币升值压力主要来自美国，尽管美元持续贬值，但美国并没有因为货币贬值而减少经常项目赤字，反而赤字加大。同时，美国国内财政赤字和国际负债扩大、欧洲投资者抛售美国股票和债券、美国经济出现通货紧缩、复苏缓慢等等，都对人民币升值造成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别有用心的美国人特别是制造业者，将中国作为美国经济不振的替罪羊。另外，由于人民币与美元挂钩，实际上随着人民币与美元的“同贬”， 人民币兑欧元等其他货币也表现为持续贬值，增加了中国产品在欧洲和日本等国的出口竞争力，也引起这些国家的抱怨。 目前，我国已经出台一些有利于缓解人民币升值压力的措施，如放松机构和个人使用外汇限制、发行美元计价的债券、加强公开市场操作以对冲外汇占款增加对基础货币投放影响、允许企业购买国外债券等。

　　人民币升值有短期风险，

　　即然人民币存在升值压力，我国政府为什么现在不立即采取“减压”措施，而要“探索”解决呢？

　　短期内，人民币升值对我国经济可能会带来负面影响和风险，可能造成泡沫经济、不利于出口、不利于推行国产化政策、加大通货紧缩压力、降低制造业吸引外资能力、不利于货币政策稳定等。其中最让人担忧的有两点：第一，中国会不会重蹈日本的覆辙。日本在1985年与西方国家签定《广场协议》使日元升值30％后，导致日本经济多年衰退；第二，中国会不会重蹈东南亚的覆辙，国际游资或热钱流入，投机盛行，引发金融危机。不过，这种担忧也大可不必。首先，中国可能对汇率形成机制进行改革，逐步放宽汇率浮动区间和增加浮动频率，而不会人为地调高汇率。另外，热钱的进入在现行汇率制度下给中央银行带来很大压力，可能给金融稳定和货币政策操作带来不利影响，但由于中国资本项目不可自由兑换，短期游资的进入受到严格的管制。尽管已经有一些没有贸易背景的资本通过规避管制甚至非法的渠道进入中国，但这些游资投机赚钱后迅速抽走的渠道并不通畅，所以在中国由于大量资本抽走引发金融危机的可能性不大。

　　从长期来看，人民币升值对经济的正面作用是不可忽视的。经验证明，任何国家不可能从本国货币贬值中获得持续发展，而升值往往更有利。具体说，人民币升值给经济带来的好处至少包括以下四个方面：第一，人民币升值增加了居民的购买力，有利于扩大内需，消费者会从更低价格的进口商品中获得实惠；第二，人民币升值可以通过改善贸易条件，促进国内产业结构的优化和调整。出口商品的价格提高有利于发展中国家摆脱“出口贫困陷阱”，可以降低原料和关键零部件的进口成本，促进产业升级；第三，人民币升值可以减少资本外逃，减少负债，增加债权，有利于提升人民币地位，促进其在国外的流通；第四，减轻中央银行外汇储备增加和进行对冲操作的压力。

　　斯诺称赞中国

　　在此次访华的记者招待会上，斯诺对中国近期放宽资本项目限制的做法加以称赞，原因是这样有利于中国建立市场化的汇率机制。

　　保持汇率稳定不等于汇率固定不变，事实上汇率的固定不变往往是以其他变量的调整为条件的。我国汇率多年来盯住美元不变，实际造成外汇占款内生性增加以及相应的基础货币投放增加，中央银行对冲操作必然对内部均衡产生影响，从一定意义上说，货币政策丧失了独立性，这可以很好地解释我国货币政策无效性问题。汇率作为价格杠杆，最主要是通过在一个区间内的浮动实现经济内部和外部均衡，实现“均衡”才是“稳定”的实质。

　　由于我国汇率制度脱胎于计划体制和行政机制，人为地调整汇率水平不可避免地具有随意性，无助于经济的内外均衡，为了发挥汇率作为价格杠杆的作用，首先需要增加外汇市场的参与主体，建立市场化的汇率形成机制。所以，很多人赞同斯诺此次访华期间所表达的开放市场、资本流通和自由汇率机制将使中国获益的说法。但是，这些在中国的实现还尚需时日。 汇率制度的重点是完善机制

　　国际社会和国内的经济学家普遍认为，人民币汇率升值的时机还不成熟，汇率制度的重点也不是汇率标准的确定，而是如何进一步完善汇率形成机制。尽管斯诺本人一向主张浮动汇率制度和资本自由流动，但在对中国经济状况有所了解后，也意识到明天就实行浮动汇率制度还存在着实质性障碍。

　　至于人民币是升是贬与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是不同层面的问题，在市场化的汇率形成机制建立后，人民币既可能升，也可能贬，主要取决于中国经济基本面，到那个时候，人民币汇率升值又有何妨。

　　（作者单位：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对外经济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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