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美国特派记者 王如君 本报记者 程刚

　　12月14日清晨，萨达姆被捕的消息传到美国。美国媒体立即开始进行轰炸式报道。15日，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都有萨达姆胡子拉碴的大照片。《今日美国报》头版是一行血红大字：“抓到啦！”其他国家的媒体关于此事的报道也差不多。它们在详尽描述萨达姆被抓事件细节的同时，开始将注意力转向新的焦点：萨达姆将面临何种命运？美国总统布什要和萨达姆怎么算账？

　　萨达姆还在同美国斗

　　分析人士指出，萨达姆被抓后，美国方面做了四件事：

　　美国做的第一件事是展示胜利成果。14日，驻伊美军和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伊临管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布抓获萨达姆的消息。美国派驻伊拉克的最高文职行政长官布雷默简单地宣布：“我们抓到他了！”随后，美军播放了抓获和摆弄萨达姆的镜头。电视画面上的老人蓬头垢面、胡子老长，让张口就张口，让转头就转头。美方单选出这一段情节，显然是在告诉全世界：萨达姆已不是昔日的萨达姆，他已经完蛋了。

　　美国做的第二件事是将萨达姆押入大牢。据报道，为防止出现意外，美军先是用直升机将萨达姆送到提克里特南部的一个军事基地，然后又用直升机将他押往一个秘密地点。据说关押萨达姆的牢房很小，里面有一张金属行军床。14日，伊临管会的4名成员赶到关押萨达姆的秘密地点，同萨达姆谈了30分钟。

　　他们走进牢房后，只见萨达姆一个人坐在行军床上，看样子是刚刚小睡醒来。他乱蓬蓬的花白胡子已经不见了，脚上穿着短袜，手上没戴手铐。

　　至于萨达姆现在被关在哪里，媒体众说纷纭。第一种说法是“在第三国”。一家中东国家的电视台报道说，萨达姆已经被转移到了在卡塔尔的美军基地。该基地位于荒漠中，数米高的围墙、电网将基地保护得严严实实。在该基地内，美军设置了一条数英里长的隔离带，将萨达姆保护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任何车辆、任何人进入基地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总之，萨达姆在这里很安全，美国军方也很放心。第二种说法是萨达姆现在已经到了印度洋上的英属迪戈加西亚岛。该岛是美军的基地，是关押和提审萨达姆的好地方，而且岛上居民已全部迁出，周围又是茫茫大海，没有人能劫狱救出萨达姆。第三种说法是萨达姆还被关在伊拉克。阿拉伯电视台15日报道说，伊临管会成员否认了萨达姆已被转移出伊拉克的报道，称萨达姆目前还在伊拉克境内。分析人士指出，这种说法更可信。

　　美国做的第三件事是突击提审萨达姆。萨达姆一到巴格达，美军就开始了突击提审。15日，美国《时代》周刊报道了一段审讯实录。审讯人员问：“伊拉克有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萨达姆答道：“没有，当然没有，美国捏造所谓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作为同我们开战的理由。”审讯人员又问：“你怎么样？”萨达姆说：“我很悲伤，因为我的人民还在被奴役。”也许是为了缓和情绪，审讯人员给萨达姆递了一杯水。他一边接过杯子一边说：“如果我喝水，我就得上卫生间，当我的人民还在受奴役时，我怎么能够使用卫生间呢？”不过，他还是将对方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审讯人员最后又问道：“如果伊拉克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为何不让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进行核查呢？”萨达姆此时显得有些激动：“我们不希望他们进入总统府，侵犯我们的隐私。”总的来说，在14日的审讯中，萨达姆“还算合作”。驻伊美军发言人说，萨达姆最初还算“合作”，并在不停地讲话，很像一个“认命的疲倦老人”。但接下来，他就“有点不配合”了。14日下午，在美国派驻伊拉克的最高文职行政长官布雷默和驻伊美军最高指挥官桑切斯中将的带领下，4名伊临管会成员去“看望”萨达姆。萨达姆认出了临管会成员之一的帕沙希。他对帕沙希说：“你以前是我的外交部长，你和这些人搞到一起干什么？”帕沙希没有理会他。另一名伊临管会成员问萨达姆，伊拉克有很多秘密集体坟墓，这是怎么一回事？

　　萨达姆说：“你应该问问他们的家人，他们是盗贼。”他甚至“骄傲”地承认，自己就是袭击美英联军的幕后主使———“我发表了讲话，我说过，美国能够来到伊拉克，但是他们不能占领伊拉克和统治伊拉克。”一名临管会成员问萨达姆，在被美军抓获前他为何不自杀，并说“你是一个懦夫！”萨达姆听了这话，开始用脏话怒骂。萨达姆15日再次接受审讯，完全显示出不合作的态度。

　　美国做的第四件事就是寻找让萨达姆说真话的办法。美军发现，要萨达姆讲出秘密很不容易，因此，有人扬言要对萨达姆用刑。据美联社报道，一名美军指挥官透露，在逮捕萨达姆时，他们查获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书面材料，但萨达姆拒绝说明这些书面材料是否与抵抗运动有关。美国官员说，审讯萨达姆将是对审讯人员的严峻考验。一名前中情局专家说，以目前的审讯方法，美军什么也得不到。美军审讯专家指出，他们现在只能让萨达姆过得很舒服，“以此来打动他”，但一些中东分析人士认为，美军可能会对萨达姆采取“非常措施”。萨达姆的妹妹阿哈桑目前在中东某国，她说，萨达姆不会轻易招供，美军现在企图利用药物或神经毒气令他就范。

　　西方专家指出，现在“美国人可以对萨达姆做任何事”。美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日前对外界保证说：“大家不用担心，他受到的是人道且专业的待遇，他现在享受《日内瓦公约》规定的战俘待遇！”按照《日内瓦公约》规定，萨达姆作为美国的战俘，美国要为他支付生活费用，不得对他施以肉体和精神上的酷刑；美国必须免费向萨达姆提供衣服……但据美国媒体报道，美国审讯人员对付《日内瓦公约》的手段数不胜数，例如，他们可以用强光照射萨达姆，派人轮流问话，使萨达姆难以入睡。目前，萨达姆身心疲惫，在这种折磨下没准会很快崩溃，进而招出美军想要的东西。

　　各方准备审判萨达姆

　　就在美军提审萨达姆的同时，对萨达姆进行法庭审判的工作也被提上了日程。

　　12月15日中午，美国总统布什在年终新闻发布会上说：“对萨达姆需要有一个公开的审判，所有暴行都要公布，正义需要伸张，伊拉克人要参与进来。”伊临管会的一些人希望审判马上开始。伊临管会成员拉比说，审判将在“接下来几周内”举行，“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们，他(指萨达姆)将是第一个接受审判的人”。这些说法是在告诉全世界，审判萨达姆的工作不会拖很久。

　　那么，萨达姆将在哪里受审，由谁审判？一种看法认为，萨达姆在伊拉克境内接受审讯对各方最有利。本报记者采访了曾在联合国前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任上诉检察官的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朱文奇和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达巍，他们都认为，在伊拉克审判萨达姆的可能性最大。审判萨达姆的政治意义大于法律意义，美国让其控制下的伊临管会组织一个特别法庭来审判萨达姆，既可以消除自己占领军的形象，又可以表明自己尊重伊拉克人民。朱文奇教授说，伊拉克几天前已经宣布成立审判前政府官员的特别战争法庭，因此一定会通过一部相关法律。由这个特别法庭来审判萨达姆，在程序上是不成问题的。据《纽约时报》报道，伊特别法庭将由5名法官组成，由伊临管会任命国际或伊拉克本地法官担任。特别法庭之上还有一个9名法官组成的上诉法庭，对各种判决和刑罚有权重审。与以往为塞拉利昂、卢旺达和前南斯拉夫设立的战犯法庭不同，伊特别法庭没有联合国的参与，而且有权宣判死刑。据透露，特别法庭的办公地点很可能设在巴格达的一个博物馆，开审时间可能是在明年7月伊拉克新政府正式成立之后。

　　另一种看法认为，美国要搞一个国际法庭来审判萨达姆。布什拒绝说萨达姆应该由伊特别法庭审判，而强调会“与伊拉克人合作，找到一个审判他的方法”。这似乎表明，华盛顿的想法与伊拉克人有些差距。朱文奇教授告诉记者，在海牙的国际刑事法院只接受缔约国送来的案子，而伊拉克和美国都不是接受该法院管辖权的国家，因此它无权审判萨达姆。朱教授说，不排除美国为了审判萨达姆，再搞一个国际特设法庭的可能性。美国可以提出成立特设法庭的要求，提交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也可以和伊拉克、英国、科威特等国家达成协议，组成一个多边特设法庭。鉴于“9·11”事件后，美国成立了一个专门审判恐怖分子的军事法庭，也不排除由这个法庭审判萨达姆的可能性。

　　美国给萨达姆定了八大罪状

　　据英国《卫报》15日报道，美国国务院已经拟定了对萨达姆的指控清单，找出了萨达姆的“八大罪状”：一、战争罪行。《华盛顿邮报》报道说，美国政府指责萨达姆至少在3个方面违反了《日内瓦公约》，包括在电视中播放联军士兵尸体的画面、审问并虐待5名美国战俘以及指使伊军队诈降等。二、违反《日内瓦协议》，草率处死数千名伊朗战俘。三、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安法尔战争中对平民使用毒气。四、对伊北部库尔德人进行种族屠杀。五、1990年—1991年入侵科威特期间对科威特人犯下了人道主义罪行。六、对伊拉克南部的阿拉伯人犯下人道主义罪行，可能还进行了种族屠杀。七、杀害伊拉克反对派人士并使用酷刑。八、对基尔库克某些地区及北部部分地区进行种族清洗。

　　伊临管会轮值主席哈基姆也表示，对于萨达姆罪行的计算，将从他1968年7月17日上台，到2003年5月1日布什宣布伊拉克主要战事结束为止，包括萨达姆发动两伊战争、1990年对科威特的入侵、对北部库尔德人的屠杀以及海湾战争后对什叶派穆斯林起义的残酷镇压。

　　萨达姆会不会被处决

　　萨达姆会不会被判死刑？虽然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呼吁对萨达姆进行公平和公开的审判，并表示不支持对萨达姆用死刑，但还是有很多人想看到萨达姆死。

　　伊拉克临管员会成员拉比15日表示，萨达姆将在数周内受到审判，一旦定罪，他有可能被判死刑。他说：“根据联军占领当局与临管会达成的协议，伊拉克在主权政府明年7月1日成立前暂停实行死刑。我们将于6月30日获得主权，因此萨达姆可能在7月1日被处决。”

　　对于是否处决萨达姆，美国总统布什没有正面回答。在15日的记者招待会上，他只是说萨达姆是一个“谋杀犯”、“杀人狂”，“我对如何处理他确实有个人看法，但应由伊拉克人作出决定。”当记者问他此刻想对萨达姆说什么时，布什说：“萨达姆·侯赛因先生，这是不错的解脱。没有你，世界会更好！”美国媒体由此猜测，布什不反对判萨达姆死刑。

　　英国外交大臣斯特劳15日表示，尽管英国反对判处萨达姆死刑，但英国将尊重伊拉克法庭对萨达姆命运的决定。

　　萨达姆会不会被处决，这得由法律说了算。朱文奇教授说：“如果在国际特设法庭或美国军事法庭审判萨达姆，一般不会判死刑，因为从国际刑法的实践来看，战争罪、反人道罪、种族灭绝罪的最高刑罚是无期徒刑。但如果在伊拉克审判，根据伊拉克的法律和萨达姆犯下的罪行，判死刑绝对有可能。”多数研究国际问题的专家认为，美国不会让萨达姆死，如果美国要杀死萨达姆，抓他的时候就可以杀。

　　至于对萨达姆的审判需要多少时间，朱文奇教授估计，无论由哪一方来审判，完成整个程序可能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在伊拉克审，虽然其法律程序不像英美法系那样需要双方大量的举证，但它有上诉程序。

　　对萨达姆命运的有关争论，让人们想到了其它一些案件。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奥贾兰于1999年6月被土耳其国家安全法庭以“叛国罪”判处死刑，但应欧洲人权法院的要求，土耳其没有立即执行。去年，土耳其议会通过废除死刑的法案后，奥贾兰被改判终身监禁。跟萨达姆情况最相似的，应该算巴拿马前国家元首诺列加了。1990年1月3日，诺列加被攻占巴拿马的美军抓住，押赴美国受审。1992年美国法庭以贩毒、洗钱和欺诈三项罪名判处诺氏有期徒刑40年。

　　前南联盟领导人米洛舍维奇在科索沃战争中败北后，被送往海牙接受前南国际法庭对他的审判，现在几年过去了，审判的进度依然缓慢。

　　如何判决萨达姆，这是一个涉及伊拉克民族和教派矛盾的敏感问题，而且与美国国内政治、国际政治环境密切相关，暂时很难下结论。目前，已经有不少律师争着给萨达姆辩护了。据《悉尼先锋晨报》报道，法国著名律师韦尔热16日表示，他已经作好为萨达姆进行辩护的准备。约旦律师联合会的主席马加里也告诉“半岛”电视台，他的团队愿意为萨达姆进行辩护。

　　不管怎么说，曾经大权在握的萨达姆，这次彻底栽了。他没能像自己宣扬的那样成为在战场上抵抗美国人的英雄；也没能像两个儿子那样，在被捕前进行最后的反击。如今，他被别人捏在手里，一切都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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