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东方组稿：阿富汗大选的现场与内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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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13日09:42 瞭望东方周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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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望东方周刊》特约记者朱凯迪/喀布尔报道 阿富汗这个国家从一开始便离不开外国干预，地界是英俄划的，名字也是英国人定的，直到10月9日的首次全民总统选举，也要按美英和联合国的政治蓝图进行。 选举虽已再三押后，但仍然是一片模糊，连多少人登记了也说不准。《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这些天在阿富汗寻访，试图了解选举形势，以及阿富汗未来的走向。
18名总统候选人的知名度差别很大，有恶名昭著的前圣战将领，亦有名不见经传的杂志编辑。但阿富汗人谈论较多的只有几个，包括普什图族的现任总统卡尔扎伊、塔吉克族的卡努尼、哈扎拉族的穆罕柯克、乌兹别克族的杜斯塔姆、塔吉克族的佩德拉姆，以及惟一的女候选人吉克族的马苏达·贾拉尔。 这里特意将候选人的种族标出，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次选举是种族之争，不是理念之争。很多媒体也因此按阿富汗的人口比例预测卡尔扎伊将获得最多票，因为他代表的普什图族人口是阿富汗最多的。 即将离任的总统顾问代瓦费来迪接受《瞭望东方周刊》专访时指出：“以理念分界的政治团体有三种，一是老派伊斯兰主义政团即伊斯兰促进会等圣战派系，二是塔利班倒台后的回流专业人士，三是刚刚冒起的以及一些老牌世俗党派。但经历伊斯兰主义政权后，阿富汗目前进入了意识形态真空期，也没有众望所归的伟大领袖，于是种族成了基础政治单位。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以种族或个人为首的集团。阿富汗人在这个时候是偏向投票给自己种族的候选人。” 竞选活动隐蔽 候选人这么多，又属于不同种族，按理应该擦出许多火花，很热闹才对。但情况恰恰相反，这次选举的各种竞选活动都十分隐蔽。因为每个种族的候选人一般都找别族人当竞选拍档，由他们去拉别族的票，自己只集中向同族人拉票。 就算有选举集会，也只会在本族人中间口头流传，不会印什么海报公布时间地点，而且随时举行，随时取消，机动性非常强，外人难以得悉。许多西方媒体早阵子“投诉”看不见选举集会，其实集会是有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在一个地方秘密地完成了。 竞选活动隐蔽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许多拉票活动以长老大会的方式进行，根本不用“见光”。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一次带摄影师拜访哈扎拉族的候选人穆罕柯克，见房里房外都站满了人，很是诧异。 “他们都是全国各地哈扎拉族的族代表，来表明对穆罕柯克的支持。这位来自昆都士、这位来自马札里沙利夫……”一位工作人员如此解释。 选票在阿富汗，尤其在乡村，并不是个人的选择，而是一个群体的选择，投票意向由每个群体的长老决定，然后向某候选人报告。 卡尔扎伊总统的弟弟说：“我们的竞选活动并不是到人群那里去，他们会来……这是阿富汗人决定未来的方法，我们开长老大会，长老决定后人们就跟随，这次我们也会按这模式决定。这方式已实 行了1000年。” 没有竞选纲领 采访总统候选人时，记者每次索要他们各自的政纲，办公室人员都面有难色，有的干脆随便塞一本印刷多年的政治纲领了事。 令人眼前一亮的只有穆罕柯克，他的团队撰写了一份50页左右的竞选计划，认认真真地讨论各项问题。 虽然具体政纲难找，各人的侧重点还是相当明显:卡努尼、穆罕柯克和杜斯塔姆较重视放权给地方政府，即让非普什图族人有更多自治权;马苏达要建立专业内阁，完全排除前圣战领袖。至于“尊重各种族和妇女权益、打击毒品种植、照顾回归难民、发展市场经济、解除军阀武装”等，则是人人必备的口号式政纲，基本是照抄联合国和世缫械挠泄卣摺?lt;/p> 结果，就像某位喀布尔大学生所说的那样，“他们彼此熟悉，只有阿富汗人不认识他们。” 依记者这些天在阿富汗的了解看，选民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乡村的集体票，一村一村地投；二是城市贫穷阶层，他们多是按种族投，或者投卡尔扎伊；三是城市的大学生和知识阶层只占少数，他们的票比较分散，或许投马苏达、或许投卡尔扎伊，大多不会投给前圣战领袖。 所以，卡尔扎伊的胜算还是相当大，因为他不单能获得普什图族的票，他还有能力取别族的票。卡努尼、穆罕柯克和杜斯塔姆三人的过去充满血腥，卡尔扎伊的过去则带给人希望，很多阿富汗人感到国家在进步，这是无人能取代的优势。 一名妇女识字班老师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我选卡尔扎伊，因为在他领导下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教识字班，不像塔利班那时。”同样，一名喀布尔妇女对记者说：“我选卡尔扎伊，因为他不像其他候选人满手鲜血，他不是杀人犯。” 代瓦费来迪认为，乡村集体票成了决定因素，说明阿富汗仍然算不上有民主。 “所有候选人都在谈民主，但没有人提出如何在阿富汗这个部落社会、这个刚从战争走出来的社会落实民主。民主可以保障自由，但不能给予自由。在部落社会根本没有个人自由，那民主可以保障什么？所有候选人都说自己是民主派，但没有人提出如何面对这个缺乏自由的社会。” 流言满天飞 虽然大多数阿富汗人觉得卡尔扎伊会赢，但他们同时又认为卡尔扎伊获胜是因为他操纵了选举。 《喀布尔时报》资深记者哈菲斯的话正好代表这种想法：“阿富汗平民说什么都不要紧，最重要是看后台。现在的情况是，美国以至整个西方世界都支持卡尔扎伊，另一边卡努尼和穆罕柯克只有伊朗暗地里支持。论后台谁更有实力就十分清楚了，这不会是一场民主选举，大家都知道卡尔扎伊在外省有许多动作。” 于是这样那样关于舞弊的流言每天都有，有外国记者慨叹，这次来阿富汗不知是采访选举还是搜集流言。 有趣的是，记者听到的许多流言都是出自其他候选人的口。马苏达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专访时说:“我收到报告，说在外省的村子里，有军阀警告村民，如果卡尔扎伊在这村子里得不够票，我们会知道的。” 穆罕柯克团队告诉记者说，卡尔扎伊的副总统候选人开大会收买所有赫萨拉地区的将领。 佩德拉姆更夸张，他说认识一个朋友，卡尔扎伊给他2000张假选民登记卡和5万美元，叫他在选举日组织人去投假票，但这位“正直的朋友”当面拒绝。但当记者再三追问交易的细节时，他却支支吾吾起来。 在杜斯塔姆办公室，其副总统候选人对记者一开口，便是一大堆“阴谋”论。 选举漏洞多 其实，这次选举安排留下了太多的舞弊空间和疑点，使传言都有了实践的可能。以登记选民过程为例，一开始在城市登记时进度缓慢，5个月才发出了190万张选民登记卡。但当5月1日在乡村登记开始后，登记“人数”忽然直线上升，最后发出的选民卡达1050万张，比原来估计可登记人数更多。 按阿富汗中央统计办公室2003-2004年的人口估计，部分地区的登记率居然达到133%，也就是估计有100人合资格，但最后有133人登记了。 于是整个喀布尔都流传有人登记超过一次(还有人告诉记者“有人登记10次”)，然后将选民卡发售。为了证实这项消息，记者到处查询卖选民卡的情况，结果有的士司机声称他可找到选民卡发售，每张100美元。记者留了手机号码相约“看货”，但一直没收到回复。 假设有人买下1000张选民卡，如何落实舞弊？方法多得很。由于持卡人士可以到全阿富汗5000个投票站中的任何一个投票，因为每个投票站没有计算机化的全国选民资料，所以说选民卡是惟一确认身份的凭证。 统筹选举的联合选举管理组织惟一的防舞弊措施是以不脱色墨水填写以防止有人重复投票，但却没有防止人重复登记的措施。如果以不同的名字和年龄登记，同样不能阻止有人冒名投票。 只要从阿富汗甚至巴基斯坦找来1000个没有投票的人，把选民证换上他们的照片，照片不用盖印，然后分配到全国各地投“票”，没有人可以查出来。哈菲斯向记者打趣道:“利用女选民舞弊更简单，因为女选民卡可以不贴照片。” 除了登记及投票过程充满漏洞外，选举保安及监察工作都松懈得令人震惊。5000个投票站的保安工作主要由4万5000名只有2万人受训完毕的阿富汗警察负责，若不够则由多受军阀控制的“地方人士”补充。 南部省份萨布尔由于塔利班袭击频频，形势恶劣，当地的选举人员甚至要用直升机送到票站，投票后和送票箱一起接走。 在监察工作方面，学术组织阿富汗研究及评估小组统计，监察选举的国际人员不到150名，较之前的东帝汶或柬埔寨选举少得多。本地监察组织人数亦非常有限，估计只能覆盖12%的票站，剩下就只有各候选人派出的监察员。 个人交易 美国媒体曾曝出惊人内幕称，美国政府曾要求一些候选人退出选举并与他们进行幕后交易。 抖出这一猛料的穆罕柯克说，美国驻阿富汗大使哈利勒扎德一直劝他退出选举，转而支持卡尔扎伊。 这种候选人之间的个人交易，尽管被外界批评为破坏选举，但代瓦费来迪认为，在政治稳定的大前提下，种族间的权力交易是必须的，起码暂时如此，不可能像马苏达那样高喊赶走种族军阀，单搞专业化内阁。 “要维持政治稳定便要认清政治现实。卡努尼、杜斯塔姆就是阿富汗的政治现实，他们在各民族中有强大的影响力。” 正因为此，代瓦费来迪对卡尔扎伊最终不能和穆罕柯克达成退选协议感到有点失望。 “穆罕柯克那边都谈好了退选条件，两个主要部长、两个次要部长、国家安全委员会一个议席、一条新的巴米扬公路等。穆罕柯克怕卡尔扎伊反悔，要他白纸黑字签下协议，卡尔扎伊没签，协议告吹。” 政治新一代 有西方学者称，任何观察阿富汗政治超过20年的人，对阿富汗的未来都不敢乐观。 如今阿富汗政治问题的症结是，旧势力如何转变自己以融入新的政治系统。目前只有极少数圣战领袖无条件地交出兵权，转为政客，其他大部分是一边接受政府委任做文官，一边派代理人继续控制私家军，像杜斯塔姆和国防部长法希姆等。 新总统一方面要让他们明白，阿富汗已不能容忍地方割据统治，并且加快建立有震慑力的中央军队；另一方吸引他们参与非暴力政治活动，慢慢学懂组织新式政治力量，到时他们才会放心交出兵权。 这次总统选举虽然还是以个人交易主导，但令人欣慰的是塔吉克、哈扎拉和乌兹别克三大民族都努力地学习参与政治活动。这说明军阀似乎很盼望转变。 以杜斯塔姆和穆罕柯克为例，他们都很认真地组织团队搞选举工程，杜斯塔姆领导的国民党在两年前便成立青年部，在阿富汗各地搞青年工作，包括英语班、计算机班、运动班等，招集了一班年轻人投入选举活动。 穆罕柯克背后亦有一大班在伊朗留学的哈扎拉族知识青年支持，不单写出高素质的政纲，同时出版了数份素质很高的政论刊物，为阿富汗政坛带来一股清泉。 这班年轻人都没有圣战背景，他们将成为推动军阀“转营”的重要动力。穆罕柯克团队一名青年智囊告诉记者，“穆罕柯克是军阀出身，思想并不是很高明，但他有的是族人的支持。我们这批年轻智囊则充实他的脑袋，注入政治理论和革新做法……其实我们不管支持谁都可以，只要是哈扎拉族。但现在只有穆罕柯克一个人，我们不支持他又可支持谁？” 相关专题：瞭望东方周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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