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斯兰事件周年纪念：平静中反刍着创伤的记忆

　　一年后的今天，人质危机的阴霾依然笼罩着别斯兰，笼罩着整个俄罗斯。

　　一年后的别斯兰，在平静中反刍着创伤的记忆。

　　《时代》周刊描述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幕：一群老师在一所崭新的学校办公室里，静静地聊着天。他们喝着劣质的速溶咖啡，开始谈天说地。“天啊！希望明年千万不要教他！”

一个老师从数落一个“问题学生”开始。另一位名叫叶琳娜·卡索莫娃(Elena Kasumova)的老师，则迅速翻开18个月前自己给11岁的孩子们做的一份问卷。第一个问题是：“你最怕什么？”一个女孩写道：蜘蛛。另一个孩子则写道：“失去我的好朋友”。

　　小镇伤痕依旧

　　如今，所有回答问题的孩子们都已经不在了。校办公室书架上的档案满是弹孔。大多数的老师，都是去年9月“人质绑架案”中的生还者。当时，追随车臣恐怖分子头目巴萨耶夫的恐怖分子劫持了1000多人，其中多数是儿童。3天后，事件在死亡和血腥中结束，造成至少331人死亡，包括186名儿童。

　　今年年初，凤凰卫视驻俄罗斯首席记者卢宇光在回访别斯兰时发现，尽管这个小镇恢复了平静，但新盖的学校明显加强了治安，校园里也能看到持枪警卫。他告诉本刊记者，俄罗斯内务部已下发文件，责令地方政府在学校里成立警察室，专门负责治安。

　　除此之外，新学校的一切，如同初到别斯兰的感觉，并无特别的异样。但是一年过后，这个北高加索小镇伤痕依旧，人心涣散。幸存者依然悲喜交加，承受着来自生理和心理上的痛楚。幸存者和死者的家庭经常爆发出激烈的争论，墙上，则涂抹着对懦夫的控诉。

　　学校73岁的老校长丽迪雅·扎丽耶娃(Lidia Tsaliyeva)已成为主要的攻击对象。被劫持的学校同事说，她在这场灾难中是一个英雄。但其他人却把她看作恐怖分子的同党。小镇墙上的涂鸦，歪歪斜斜地把她描述成了一个“凶手”。

　　别斯兰惨案所引发的震惊和恐惧弥漫了整个俄罗斯。当时，电视上播放的死难者和重伤儿童的情形，让几乎所有俄罗斯人感到不寒而栗。克里姆林宫近乎失败的解决方式也“敲打”着总统普京的硬派领袖形象。北奥塞梯区政府副发言人、政府处理“别斯兰事件”的评论家斯坦尼斯拉夫·科萨耶夫(Stanislav Kesayev)认为，劫持现场的混乱和漏洞百出的营救行动是政府对待老百姓的真实写照，他们把人民当“牲口”。

　　“我是教法律的。”科萨耶夫说，“我告诉我的学生：为了你的后代，尽力在这儿把事情做好。因为你无法把这个国家彻底带出混乱，而现在正是帮助你们孩子的时候。”他在当地组织了一个关于劫持事件的调查小组。

　　上周，俄罗斯举行了别斯兰事件的首个纪念日。那所老学校的体育馆举办了许多演讲和纪念仪式。一座形状类似一棵生命树的镀金纪念碑也在墓地揭幕。

　　纪念活动可能无法给受伤害的人们带去安抚和宣泄，只有更多的伤痛。“我们都非常害怕。”卡索莫娃老师说。危机解决后，她和那些幸存者都成了被谴责的对象，因为他们没能救出受害家庭的孩子。“如果你活下来了，你一定就是个胆小鬼。”卡索莫娃这样描述在当地普遍盛行的逻辑。“爆炸发生时，我身旁的人都被炸得粉碎。”她说，“我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卢宇光说，每个孩子心里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创伤。受轻伤的孩子们去年9月就重返学校。其他学生仍然在接受治疗，无法在新学期按时上学。他们有些年龄不大，却老成了许多。他们的老师和家长说，大多数孩子害怕听到奇怪的声音。一些孩子走进教室，会习惯地检查逃生的方式。一个小女孩在远处看到以前的学校时，立即哭出了声。

　　许多孩子都承受着难以消除的来自生理和心理的伤痛。14岁的维佳·卡拉库娃(Vika Kallagova)依然偶尔要去

　　还有更多的恐怖基因

　　俄罗斯政府调查组的专家们称，政府和别斯兰市的官员们都在尽可能地保持低调和沉默，试图让关于营救失败的争论慢慢消失。俄政府组织的调查委员会去年9月说，他们需要6个月时间完成调查，但这项工作仍在磕磕绊绊中进行，目前仍没有画上圆满句号的迹象。而且，至今仍有11具恐怖分子的尸体身份不明。

　　只有科萨耶夫的调查小组有了新突破。他们要求有关责任人承认在解救人质过程中使用了燃烧弹和坦克，承认那些曾被否认的细节。俄罗斯官员则辩称，上述武器并没有造成学校的火灾，所有的坦克在人质被释放后都被召回。当时，科萨耶夫就在位于别斯兰的俄罗斯危机控制中心。

　　最近，俄罗斯出版了一本名为《别斯兰的秘密》的书，书中提出了营救行动中的许多疑点。比如，劫持事件发生后，事实上有7辆T32坦克和数个火焰喷射器向学校体育馆猛轰，造成体育馆着火，事后法医在检查200多具尸体时发现，许多人身上有严重的灼伤。而巴萨耶夫也于近日宣称，事实上还有武装分子逃脱。“这些说法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卢宇光说，“但事件发生后，现场的警惕性的确不高。”他说，9月3日晚事件结束后，从北高加索到外地的道路畅通无阻，根本就没有军警查车。

　　尽管疑点重重，但事件终究已经过去。目前，俄罗斯政府加强了北高加索地区的防范措施，特别是情报中心的建设。今年，普京政府专门在北高加索建立了一个情报基地，俄内务部也特别增派了两个山地旅。

　　与此同时，伴随着车臣问题的延续和复杂化，更多的恐怖基因仍在潜伏中。半个月前，巴萨耶夫宣布成立新的地下政府。据说，该“政府”已经对别斯兰进行了规划，并且任命了首位副总理。当被问及是否会制造更多的“别斯兰式袭击”时，巴萨耶夫回答说：“当然。”

　　但在别斯兰，人们很少提到巴萨耶夫或者政府的调查。“我们永远都不想知道谁在操纵这次袭击。”一位老师说。她正在为新学期做着最后的准备，希望一切都能恢复正常。生命不会停止，但是居住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小镇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再恢复平常了。撰稿／赵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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