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伊拉克需要审判萨达姆的勇气

资料图片：2005年10月19日，萨达姆在伊拉克巴格达出庭受审，拒绝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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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萨达姆3小时的庭审导致了伊拉克新的混乱。伊拉克会因这场审判导致新的分歧吗？伊拉克如何跨越这个障碍？

　　★ 本刊记者/冯亦斐

　　10月19日，在等待了漫长的22个月之后，萨达姆终于在巴格达戒备森严的“绿区”内

的“第一法庭”接受审判，这个建筑以前曾是萨达姆执政的复兴党全国总部。

　　审判由5名法官主持，主要围绕“杜贾尔村惨案”进行。

　　庭审伊始，前总统萨达姆·侯赛因就向主审法官发问：“你是谁？”此次庭审用了3个小时。

　　特别法庭的合法性

　　“杜贾尔村惨案”是萨达姆等人面临的第一项指控。伊拉克检察人员指控萨达姆在1982年躲过杜贾尔村村民一起暗杀行动后对该村采取报复行动，杀害143名村民，制造了“杜贾尔村惨案”。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伊拉克特别法庭的法官在接受美联社记者的采访时说，无论从证据搜集还是庭审前的准备工作来说，将“杜贾尔村惨案”作为对萨达姆的第一项指控都是“最容易的”；就特别法庭目前掌握的有关证据来说，法官可以轻而易举地判处萨达姆死刑，从而为这一世人瞩目的审判顺利画上句号。

　　萨达姆的律师则提出，因为控方提交的相关材料太晚，使得他们无法取证，所以提出休庭请求。最后法庭做出裁决，审判推迟40天，到11月28日才重新开庭。

　　在伊拉克特别法庭的网页上，有一个标志——伊拉克地图和国旗衬托下的天平，它代表着法庭的合法公正。

　　萨达姆的一名辩护律师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坦言，为萨达姆辩护的策略之一，就是质疑该法庭的合法性，因为伊拉克特别法庭是在美国的军事占领下由伊拉克临时政府组建的。

　　“这个指控很显然是不成立的。”美国国际公法与政策集团资深研究员布莱恩·麦克高尼哥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萨达姆政权倒台后，伊拉克临时政府于2003年12月成立伊拉克特别法庭，负责审判包括萨达姆在内的伊拉克前政府高官，在1968年7月17日至2003年5月1日期间犯有的“屠杀罪、战争罪、反人类罪以及滥用职权罪”等罪行。今年8月11日，伊拉克过渡时期国民大会颁布了一个修改过的法令替代临时政府曾经颁布的确保特别法庭法律效力的行政法令，这是现在特别法庭工作的法律依据。

　　曾经担任塞拉里昂特别法庭首席起诉人的国际法专家大卫·克莱恩说，“尽管我不屑美国在国际法准则之外创立伊拉克特别法庭的方式，但是我必须说，那些伊拉克法官仔细地将伊拉克法律和各种国际法准则放在一起，为己所用，保证审判是从伊拉克的观点来进行的方式让我印象深刻。”

　　判处死刑很重要吗？

　　庭审萨达姆的当天，虽然绝大部分阿拉伯报刊对这次审判都进行了报道，但报道都相当低调，英国BBC记者认为这些报道透出了一份“讳漠如深的冷淡”。

　　在伊拉克，对这场审判，不同的宗族和宗派之间有着不同的反应。逊尼派人对萨达姆表示同情，而长期被压迫的什叶派和库尔德人则几乎不能克制他们的仇恨。

　　在萨达姆的家乡提克里克，一些示威者挥舞着伊拉克国旗和萨达姆的照片，齐声高喊，“你依然是伊拉克的儿子。”

　　而在巴格达，什叶派聚居的地方，人们聚集在一起呼吁法庭对萨达姆迅速施行死刑。“这不是一个历史性的审判，这是一个历史性的闹剧。”35岁的北部城市摩索尔居民福拉德·撒德迪对《纽约时报》说，“死刑是萨达姆和他的政府官员罪有应得的，但这场审判是场闹剧。”

　　美国国际公法与政策集团资深研究员布莱恩·麦克高尼哥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如果伊拉克特别法庭宣判萨达姆死刑，伊拉克人民可能并不会比他们现在的分化状态更分化。尽管伊拉克人民已经在很多问题上意见分歧，而这次审判正是使得伊拉克朝着和解和正义方向迈出的一步。

　　自萨达姆被捕之初起，就有许多西方法律专家认为，应该由一个国际法庭审判萨达姆，或者由有国际专家参与的伊拉克法庭进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特别法庭的法官均来自伊拉克低级法院，对于审判有关战争罪和反人类罪的法律十分陌生。但这遭到美国布什政府和伊拉克政府拒绝，有分析认为，其中部分原因就是国际法庭一般不判处死刑。

　　其实并不是美国人希望萨达姆被判处死刑。美国卡斯西部大学法律学院的迈克尔·斯卡夫教授在一个专门研究萨达姆审判的法律博客上，对伊拉克人关于给萨达姆判处死刑的态度进行了阐述。斯卡夫曾经在2004年10月到2005年3月间为伊拉克特别法庭的法官做过培训。在此期间，他了解到美国曾经试图劝说伊拉克方面把死刑排除在伊拉克特别法庭之外，因为死刑会为获取英国和联合国对特别法庭的支持增加困难。

　　但是伊拉克人对死刑很坚持。于是斯卡夫问他们，为什么死刑这么重要？这些接受培训的法官给了斯卡夫这样的解释：首先，伊拉克人对他们的法律传统非常的骄傲，因为这个国家早在2700年前就创立了第一个刑法法典《汉谟拉比法典》。从那之后，伊拉克就一直保留着死刑，伊拉克人认为这是他们文化遗产的重要的一部分。

　　其次，他们想避免发生在为卢旺达所设立的国际罪行法庭上“自相矛盾的设置”。对卢旺达种族屠杀负有最大责任的犯罪人由国际法庭来审判，在那里他们最多得到的是终生监禁；而由卢旺达国内法庭所审判的低级别的犯罪者，却往往被判处死刑。

　　第三，他们担心犯下这些犯下滔天罪行的人日后会被伊拉克政府特赦，然后再度回到权力的中心，正如萨达姆本人在1968年被释放之后那样。

　　伊拉克人的机会

　　美国康涅狄格大学法学院教授劳拉·狄更斯对本刊记者说：“我们无法预知审判的结果。但如果这个审判被认为是公正的，而且正确记录了萨达姆统治期间所犯的暴行的话，那么它就有可能帮助伊拉克社会的一些伤口进行愈合。”

　　但在审判还远未有结果之前，有更多的伤口被撕裂了。10月20日，萨达姆案辩护律师贾纳比遭到绑架并被杀害。22日，伊拉克政府许诺为辩护律师安排政府保镖，但遭到这些律师的拒绝。

　　律师奥贝迪表示，他们已经拒绝了伊拉克内政部的保护，而是希望由驻伊拉克美军来保护。他说：“我们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我们不信任伊拉克安全机构，每个人都知道内政部与暗杀伊拉克人有关。”

　　10月22日晚，萨达姆律师团发表声明，指出伊拉克政府应对贾纳比的死负责，并宣布抵制审判。

　　为伊拉克前总统拉马丹辩护的律师马吉德·萨阿敦表示，他们已经将抵制审判的决定通报给了美国官员。萨阿敦说：“我们不能牺牲自己和家人。”律师团的这次“罢工”使得原定于11月28日重新开庭的审判前景更加复杂。

　　狄更斯曾为伊拉克特别法庭准备研究报告。她在接受本刊记者的采访时说，11月28日即使开庭，可能还会由于同样的原因再次休庭而使审判延迟。

　　10月24日，美国总统布什在接受阿拉伯电视台的采访时称：“这将是一场公正的审判，问题是能否有勇气继续进行对萨达姆的审判。”他表示不支持对萨达姆进行国际审判，因为对于伊拉克来说，有一个赢得人民信任的司法制度是很重要的。

　　他说：“这是一个新的民主国家，民主国家的一部分就是有一个公正的司法制度。我认为这非常重要……伊拉克公民以一种将获得国际尊重的方式进行这样的审判。”

　　伊拉克律师阿卜杜勒·哈克·阿尼则认为，在贾纳比被杀身亡后，对萨达姆的审判已经“陷入混乱”。这位曾被萨达姆的长女拉加德邀请出面协调辩护活动的律师对一家英国媒体说，“在这次谋杀之后，还有哪个外国律师敢到伊拉克呢？那里完全没有任何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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