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工
五年前，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双塔轰然倒下后的第三天，《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弗里德曼声称：我们在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五年过去了，美国人发动了两场战争，占领了阿富汗和伊拉克。但美国人一直担心的那只恐怖主义下一次袭击的“靴子”，至今没有落到美国的国土上，而是落到了巴厘、马德里、伦敦、孟买，以及伊拉克各地的大街上。
按照美国的本能反应，“9·11”是第二个“珍珠港”袭击。也正是这一反应，注定了美国过去五年占据主导地位的反恐战略：这是一场战争挑衅，美国也必须宣战；美国一定能打赢这场战争；美国一定能把它的敌国打败后改造成“民主”国家。
但是，反击恐怖主义，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战争吗？如果说拉丹在阿富汗有一些训练营和山洞的话，那么伊拉克与“基地”组织又有什么联系呢？中央情报局去年已在内部否认萨达姆政权与“基地”干将扎卡维之间存在联系。而萨达姆政权“拥有或即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说，也已被美国和英国的情报机构证明是没有任何根据的。这样，美国入侵伊拉克的理由，就完全站不住脚了。目前仍需证明的是，布什政府及其周围的新保守主义势力，当初是否故意用虚假的情报，将美国推向战争。
布什政府目前仍在为其在伊拉克战争中所做的一切辩护，这已庶几变成一幕“皇帝的新衣”。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的另一理由是为了在中东地区推翻暴政，推广民主。但是，阿布格莱布监狱里美军令人发指的虐俘丑闻，让驻伊美军在国际上丢尽颜面。最近，布什又承认了中情局秘密监狱的存在。一些人认为这既违反美国宪法，也违反有关国际公约。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已经失去了任何道义基础。
布什政府已经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场“21世纪的意识形态战争”中，永远不会有最终的胜利。实际上，美国新保守主义正在成为最大的输家。他们认为美国可以按自己的形象重新塑造这个世界，而“9·11”又为美国提供了单靠一己之力就能达到目标的机会。但在中东的沙漠里，它遭到了一次重创。美国将萨达姆赶下了台，但扶持起来的政治力量却因教派纷争而将这个国家引入血腥的冲突之中。伊拉克所发生的变化，绝对不是美国当初所设想的“为中东地区树立一个榜样”，反倒证明了美国单边主义的局限性，以及美国赖以在中东引起变革的意识形态的失败。
正如美国学者达德尔(IvoH.Daalder)指出的：“五年来，美国输得最惨的，是全世界对美国政府的信任。”人们还记得20世纪90年代的克林顿时期，他可以当着欧洲领袖们的面，夸耀美国模式的优越性，而令欧洲领袖们难以反驳。如今，不仅美国的对手们对其权力、目标及原则更加疑虑，美国与其欧洲盟国之间的关系也产生了深深的裂痕。在过去的60年中，美国凭借其强大的军事和经济实力，领导西方世界赢得了冷战，成为全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但美国把其所具有的实力转化为领导力，靠的是让其他国家相信美国做的是正确的，相信当美国动武时，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为了其他国家的利益。但是，今天已经没有几个国家真诚地相信：美国入侵伊拉克，美国的整个中东政策，不是为了美国的霸权，不是为了石油，甚至不是为了在华盛顿拥有强大游说集团的以色列。
“9·11”在极端的瞬间向全世界展示了全球化所带来的风险：一种运输工具，承载着实践全球化的人们和19名恐怖分子，以对全世界现场直播的好莱坞大片的方式，毁灭了象征全球化的地标。世贸双塔倒掉了，五角大楼被击中了，但是全球化仍然在继续。
被商业力量推动的全球化，在动荡的世界中不断找到新的确定性。原先担心的恐怖袭击阻碍国际贸易并没有发生。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提高和更新清关和货运环节的安检技术，国际贸易的速度反而有所提高。恐怖分子并没有阻碍货物、资本和人员在全球日益通畅地流动。五年间，全球贸易增长了30%，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中国贸易的迅速增长。美国用来对付化学与生物恐怖袭击的基础设施，在控制SARS流行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从华尔街到伦敦金融城，为了防范恐怖袭击、自然灾害及暴发的流行性疾病，各种风险管理工具和应急措施日益完善，使全球金融体系更具弹性。在今年7月11日,印度金融中心孟买连环爆炸的当天，股市反而上升3%。
“9·11”之后，中国成为全球化最重要的推动力量之一。五年间，美国的经济总量增长了15%，世界经济总量增长了20%，发展中国家则增长了30%，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和印度的增长。中国经济迅速崛起所产生的影响力，正渗透到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围绕中国经济崛起所展开的外交战略，使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
世贸中心被恐怖分子夷为平地后的历史进程表明，全球化不是在这个世界占主导地位的国家模式的全球化，全球化正在朝着一个多元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