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为拉姆斯菲尔德解题

　　作者：宿景祥

　　“我们又一次处于这样一种冲突之中，它将考验我们是否相信保卫自由是值得付出代价的……如果我们接受下述的破坏性观点：是美国，而不是我们的敌人，才是造成当今世界问题的真正根源，我们真能经受得起由此带来的后果吗？”这是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9月1日在美国《洛杉矶时报》发表的一篇文章中的几句话。

　　美国究竟是不是当今世界问题的真正根源？如何解决拉氏所提出的这个命题，对于理解我们这个时代战争的性质，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这个命题也可能是我们这个时代政治经济学的首要问题。但对于拉氏来说，很不幸的是，这个命题的答案是确定的，而原因又是浅显易懂的。破解这个命题的关键，在于认识当今的美国军火工业。

　　战争离不开武器，有什么样的武器，就有什么样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新成立的“国联”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谴责美欧那些最大的军火制造商，抨击克虏伯、诺贝尔、阿姆斯特朗等私人公司惟利是图，不受约束地出口武器。

　　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个重要的结果，是极大地刺激了美国军火工业的发展。战后美国奉行“杜鲁门主义”，以“遏制共产主义”为由，持续增加军费开支，并扩大向欧洲和东亚国家出口武器。到1960年代，其军火工业集团的势力已经无可阻遏，以至于艾森豪威尔总统卸任时，反复地警告美国人，要防止国家被“军事———工业综合体”所控制。

　　1966年美国卷入越南战争，标志着美国经济一个结构性的变化：西海岸主要以军火商为代表的企业集团，已足以同东海岸以民用产业为核心的企业集团分庭抗礼。这一变化的一个重要结果，是美国从此走上了“永久性战争经济”的道路，一去不返。

　　美国军火公司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专门依靠军事合同的“核心企业”，如辛格、劳拉尔、哈斯科。对于外界来说，它们名气不大，但对美国政界却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另一类是“外围企业”，它们都是巨大的公司，如波音、通用电气、格鲁曼，既生产民品，又生产军品。它们在美国国防合同中占1/3以上。

　　任何一个工业领域，要想维持生产能力，就必须不间断地出售产品，实现利润。从工业的角度看，武器生产是一个技术密集型行业，需要不断地研究、开发，因而也必须不间断地开动着生产线。此外，武器的生产非常专门化，需求下降时，转为民品生产绝非容易的事情。在一个全球性民品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时代，这一点更为明显。

　　为了维持足够的利润，军工企业只有两途：一是寻找不安定因素，扩大国内军事需求；一是转向海外市场，扩大武器的出口。

　　过去几十年来，美国军工企业所走的正是这两条道路。现今美国每年的军事预算，已经攀升到4000多亿美元，在研制新型武器系统方面，可谓不遗余力。虽然也一直有批评说，军事支出造成了巨大的浪费，政府检查部门对此似乎也很关注，但每一次调查的结论大体上都是“不可避免”。而大型军火集团也总是不断地为政治团体捐款，共和党占60%，民主党占40%。

　　另一条途径或许更加重要，即增加武器的出口。1960年代以前，美国的武器出口仍然被视为“外交事务”，整个1950年代，95%的武器出口都先经政府采购，作为对外援助转交给其他国家。后来，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到了1990年代，美国武器出口中，只有30%还可算作对外援助，其余的都由军火商直接交给外国买家。这一变化，即是所说的“武器商业化”。

　　“武器商业化”本身也在变化。1960年代中期以前，欧洲国家一直是美国武器的最大买主，它们大多是美国的北约盟友。此后，随着“东西方冲突”的加剧，东南亚突然间成为“热点”。1965年－1973年，全世界年均武器出口额约为194亿美元，其中1/3流入了东南亚国家。也就是说，第三世界国家成为军火市场上最大的买家。

　　1973年爆发的石油危机，石油价格高涨，中东产油国收入大增。翌年，美国撤出越南，中东也取代东南亚，成为世界最大的武器出口市场。从那时起到冷战结束，世界每年军火出口额约为470亿美元，中东占了约1/3。伊拉克和伊朗都曾经是美国武器出口的大主顾。今天，中东的沙特、以色列、约旦等国家，仍在源源不断地采购美国武器。

　　如果没有战争，谁来保证军工集团的利润？中东地区危机的根源，首先在于美国。或许能让拉姆斯菲尔德多少感到宽慰的是，英、法、德等西欧国家，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它们的武器生产商的历史，有的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来源：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