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最后的斗士

　　欧洲最后的斗士

　　 本刊特约撰稿 晓 晨

　　在蓝白红三色国旗和欧盟12星旗的映衬下，希拉克用10分钟的时间，预告自己40余年的政治生涯即将结束。

　　“推土机”、“欧洲最后的斗士”、“戴高乐主义最后的旗手”、“浪漫的幻想家”……当人们一一品味这些绰号时，一个政坛老将的鲜明个性跃然纸上。有分析说，高傲、火爆和浪漫，是希拉克在政治生涯中表现出的三大“特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的成功或失败。

　　高傲

　　法国媒体曾为希拉克画过一幅

　　对法国人来说，戴高乐是神圣的。他们常说：如果没有拿破仑，法国就不会被人称颂；如果没有戴高乐，法国就不会被人记住。戴高乐主义的灵魂就是法兰西民族的高傲与光荣，强调多极世界与多元文化所表现出的法兰西价值，纵然历经风雨磨难，也决不向世界上“最牛的人”低头。

　　希拉克最让法国人怀念的，就是这种气质和精神。在他宣布将离开政坛后，法国电视二台曾分两天播出了长达6个小时的有关希拉克政治生涯的纪录片，下集的名字叫《老迈的雄狮》，其中让人最津津乐道的一段细节是，希拉克如何让美国总统布什领略这种法国式的高傲——那是在2004年，八国首脑峰会在美国佐治亚州小城萨凡纳举行。布什亲自挑选小城附近的一个海岛作为峰会的会场，准备以雾蒙蒙的森林、优美的天鹅和蔚蓝的大海作背景，勾画他的“大中东民主计划”。为了使会议充满“布什色彩”，布什提议与会各国首脑穿便装，开高尔夫球车入场。

　　开会当天，布什身着蓝色运动夹克和高尔夫球衫；英国首相布莱尔穿着开领衫、白色夹克和深色休闲裤，看上去像个小伙子；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一身名牌休闲装，腕上54万美元的名表闪闪发光……只有希拉克“独树一帜”，依然穿着自己的灰色西服、打着红领带，庄重地步行到达会场。

　　这一幕给美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美国《新闻周刊》驻巴黎记者站站长特德·斯坦格感慨地说道：“这位法国总统讲英语，他甚至和我们美国人一起生活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在霍华德·约翰逊连锁公司的餐馆里打过工，同开着白色敞篷车的南卡罗来纳年轻姑娘约会过。然而正是这位对新大陆非常了解的人，只身一人拒绝了布什的建议。”

　　实际上，早在2003年的联合国大会上，希拉克就借法国外长德维尔潘之口，向世界表达了这种独特的高傲。面对一触即发的伊拉克战争，当德维尔潘慷慨陈词，宣称“伊拉克战争最终意味着承认失败”时，会场内掌声如雷；当德维尔潘“以一个古老国家”的名义，向美国说“不”，并表示可能不惜动用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否决权来反对战争时，爱丽舍宫里的希拉克竟激动得“双拳紧握”。后来，希拉克曾对法国媒体表示，他曾36次向布什表示反对伊拉克战争，但那么多次的反对都不如德维尔潘的演讲“闪烁着法兰西民族精神的光芒”。

　　火爆

　　希拉克步入政坛后，赢得的第一个绰号是“推土机”，因为他的性格和办事风格都很火爆、不妥协。

　　希拉克的出生颇为曲折，他曾有一个姐姐，很早就被疾病夺去生命。他的父母曾经以为不会再有孩子了，却没想到最后出生的小希拉克身体健壮，生命力十分旺盛。

　　希拉克年轻时身材高大魁梧，并以此赢得了妻子的芳心。希拉克对日本的相扑运动十分感兴趣，他曾说如果他的人生重来一次，他愿意成为一名相扑选手，“我的个头足够，至于体重么，绰绰有余……”据法国媒体披露，希拉克平日里胃口极好，用过丰盛的早餐后，上午10点半还要再吃一份快餐或冷餐三明治；午餐有四道菜，下午还要吃一份三明治；晚餐又是四道菜……

　　希拉克这种强悍风格，颇受他的政坛引路人、前总统蓬皮杜的赏识。30岁那年，他就成了蓬皮杜的办公室主任。蓬皮杜非常赏识他解决棘手问题的能力，称其为“我的推土机”。

　　面对国内外政坛上的对手，“推土机”希拉克马力十足。在国内政坛上，曾被戏称为其“政治女婿”的萨尔科齐就领教过他的强硬。萨尔科齐与希拉克有着近20年的师生情，20岁时就被希拉克提拔踏进政坛，成为法国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在1995年总统大选时，萨尔科齐由于“立场不稳”，当即被希拉克“打入冷宫”。直到10年后萨尔科齐出任经济部长时，希拉克仍冷冰冰地称，萨尔科齐要干的工作就是：“我做了决策，他负责落实。”

　　在希拉克的眼里，欧洲政治的核心是法德“双驾马车”，而英国则是美国安插进来的“特洛伊木马”，因此，英国必须被“推土机”强大的钢铲拦截在大门外。英国首相布莱尔便饱尝“推土机”的强悍。2005年7月，希拉克在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和德国总理施罗德会谈时，曾挖苦英国说：“你们不能相信厨艺如此差的人，他们(英国人)对欧洲农业的唯一贡献就是疯牛病。”此话一出，立即激起英国舆论的强烈不满。恼怒的英国人甚至派出饮食评论家反唇相讥：“一个胆汁如此之多的家伙(意在讽刺希拉克食欲旺盛)根本不配对食物评头论足。”

　　但希拉克对英国就是这么强硬，有时甚至显得有些“粗俗”。当年，他与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会晤时，就曾爆出“粗口事件”；不久前，在国际会议上，他又故意“漏吻”英国女外交大臣贝克特……

　　浪漫

　　希拉克的性格中有法国人特有的浪漫色彩。孩提时的希拉克热爱大海，曾经渴望成为一名远洋船长，中学毕业后，他曾在一艘货轮上做过见习轮机手。希拉克回忆说：“每到周末，我们就在一个名叫韦尔托拉耶的村子呆着，那里有一条叫拉多雷的河流，在那儿，我学着渔夫的样子钓鱼。”

　　那种充满幻想的浪漫情怀，曾经支撑着希拉克直面重压，让他做出“一生中最伟大的决定”——反对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但在一些国内问题上，他的浪漫梦想经常被粉碎。

　　2003年夏天，法国遭遇高温天气，造成至少1.5万名老人死亡。为筹措到20亿欧元的高龄公民和残疾人保障资金，希拉克政府决定通过每年强制加班一天，让企业完成这部分税款的缴纳工作，因此将传统的“圣灵降临节”改为加班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愿望良好的改革，竟然触动了所有法国人的神经。抵制行动从政府部门迅速蔓延到整个社会上，舆论甚至指责他使法国沦为“希拉克荒谬幻想的超现实国家”。

　　而对他打击更为沉重的，是2005年5月的《欧盟宪法条约》全民公决。推动欧洲一体化，是希拉克毕生的理想。当欧盟国家开始表决《欧盟宪法条约》时，作为欧盟的领头羊，法国的动向自然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恰恰是在这个严肃的问题上，希拉克的浪漫情怀发作了。为了压倒议会中的反对声音，他决定将法案付诸全民公决。

　　公决前夜，希拉克亲自发表电视讲话，呼吁法国民众承担起“历史的责任”。他动情地说：“你们的决定远远超出左翼和右翼的范畴，它关系到你们的未来、孩子们的未来、法兰西的未来，以及欧洲的未来。”然而，一贯浪漫的法国人在面对现实的时候，突然变得十分“小家子气”，法国成了25个欧盟成员国中第一个否决《欧盟宪法条约》的国家！

　　2005年5月29日夜晚，当成千上万否决了《欧盟宪法条约》的法国人聚集在巴黎巴士底广场欢呼时，希拉克只能无奈地说：“这是你们的自由决定，我注意到了。”

　　老百姓残酷地粉碎了希拉克构想的“未来”，也大大削弱了希拉克的威望和影响力，甚至间接宣布了其政治生涯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