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爱尔兰恢复地方自治政府将迎来持久和平

　　本报特约记者陶蹊

　　5月初，北爱尔兰恢复地方自治政府，这个曾经饱受暴力与冲突困扰的地区，有望从此迎来持久和平。然而，一些为 此付出巨大努力的人，却未能享受到和平的益处。最近，英国情报部门向一名曾在爱尔兰共和军中卧底、挫败了多起袭击阴谋 的特工发出警告：他仍然是爱尔兰共和军强硬分子的暗杀对象。

　　

　　1.清晨的枪声

　　8年前的一个早晨，马丁·麦克加特兰走出自家的大门，站在台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他家位于英格兰东 北部的旅游胜地惠特利湾，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海洋气息。看到天气不错，麦克加特兰决定开着自己那辆福特“福克斯”轿车 ，在海滨兜兜风。

　　还没等麦克加特兰打开车库的门，身旁就响起了阵阵枪声。他的胃部和双腿中了6枪，当即栽倒在血泊中，无奈地看 着那个戴着一双黄手套的枪手逃走。

　　很快，听到动静的邻居们赶了过来。他们用随手找到的塑料薄膜将麦克加特兰的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然后将他送往 附近的北泰恩赛德总医院。一些邻居意识到，这位曾经在爱尔兰共和军内卧底、为英国情报机构立下汗马功劳的传奇人物的生 活，注定不会平静。

　　2.成为敌人“宝贵资产”

　　1970年，马丁·麦克加特兰出生于北爱尔兰的一个信仰天主教的家庭里。在位于爱尔兰岛东北部的这块土地上， 60％的居民是信仰新教的英国移民后裔，主张北爱尔兰留在英国的版图之内，另外40％的居民是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人， 坚持回归爱尔兰共和国。

　　麦克加特兰从小就“投身”北爱尔兰独立运动——向英国军队投掷石块。他后来回忆说：“那时候，我同一些大孩子 一道投掷石块，骚扰英国军队。后来，我们这些信仰天主教的小孩和信仰新教的小孩展开了‘战斗’，互相投掷石块……正是 这些‘战斗’使我勇气大增，还没成年就成了‘共和运动’中的一员。”

　　麦克加特兰所说的“共和运动”，指的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即主张用暴力手段实现爱尔兰南北统一的爱尔兰共和 军的成员。然而，还没等他真正施展拳脚，就被英国皇家北爱尔兰警察署逮捕。

　　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在被捕期间，麦克加特兰竟然同意与原来的敌人合作，充当英国情报机构的卧底。英国皇家北 爱尔兰警察署特务处直接对他进行管理，在内部文件中把他称为“特工卡罗尔”。

　　1987年至1991年间，潜伏于爱尔兰共和军内部的麦克加特兰，向英国情报机构传递了大量情报，挫败了爱尔 兰共和军的多起袭击阴谋。他最常使用的一个手段就是，暗中破坏爱尔兰共和军的武器装备。每次行动之前，他都用一部“拍 立得”相机，精确拍下这些武器装备摆放的位置，对其内部构件实施破坏后，再按照照片将它们放回原处。因此，尽管爱尔兰 共和军成员不时发现武器失灵的情况，却从未意识到是内部破坏所致。

　　英国情报机构对麦克加特兰的工作评价甚高，将其视为情报机构在爱尔兰共和军内部“最宝贵的资产”之一。皇家北 爱尔兰警察署特务处的高级官员伊恩·菲尼克斯曾经表示，麦克加特兰拯救了数十人的生命。

　　3.侥幸逃脱“水刑”

　　1991年的一天，麦克加特兰得知，爱尔兰共和军成员要对英军士兵经常光顾的一家酒吧发动袭击，他迅速将这一 情报传递给了与他接头的英国特工。根据他的情报，皇家北爱尔兰警察署逮捕了一名运送武器的爱尔兰共和军成员，从而挫败 了这起阴谋。

　　这起事件引起了爱尔兰共和军对麦克加特兰的怀疑，因为知晓这次袭击计划的只有寥寥数人，麦克加特兰正是其中之 一。他们随即将麦克加特兰劫持到一座公寓中。在公寓的

卫生间里，麦克加特兰看到，浴缸里注满了水。他马上明白了，这些 人准备用“水刑”来审问——他的头会被强行按在浴缸里，从而产生溺水的恐怖感觉。

　　麦克加特兰趁看守不注意，从卫生间的窗户一跃而下，从3层楼重重地摔在大街上。虽然身受重伤，但麦克加特兰还 有意识，他让路人把他送往最近的警察局，然后就陷入了昏迷。从爱尔兰共和军手中侥幸逃脱的麦克加特兰大难不死。在英国 警方的严密保护和医护人员的照料下，他的伤不久便痊愈。

　　对于英国情报机构来说，身份暴露的“特工卡罗尔”已经完成了使命。他们给他制造了一个新身份——“马丁·阿什 ”，并给了他近10万英镑的报酬，让他在风景秀丽的惠特利湾安了家。但英国情报机构和麦克加特兰都知道，爱尔兰共和军 成员不会放过他这个“叛徒”。因此，麦克加特兰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就连妻子和儿子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4.“活死人”仍在行走

　　然而，这种秘密状态中的生活没能持续下去。从1997年开始，麦克加特兰的真实身份逐渐为惠特利湾的人所知晓 ，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麦克加特兰认为，这都是警方的错。在当地警方的电脑中，一直存有麦克加特兰真实身份的资料，而警方对这些电脑 的管理并不那么严格。后来，麦克加特兰由于超速驾车和持有伪造的驾照被捕。在法庭上，他的真实身份被正式公开。

　　既然已经完全暴露，麦克加特兰索性出了一本名为《50个活死人仍在行走》的书，详细描述了他为英国情报机构充 当卧底的过程。麦克加特兰认为，自己拯救了至少50个人的生命。他还配合英国广播公司拍了一部相关的纪录片。

　　此后，麦克加特兰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全。他只在热闹的酒吧里与记者们会面，从来不在外面就餐，经常检查自己的汽 车上有没有爆炸装置……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迟早会遭到爱尔兰共和军的报复。1998年1月，曾为 英国情报机构卧底的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埃蒙·柯林斯被人捅死，这令麦克加特兰忧心忡忡。“我可能就是下一个……爱尔兰 共和军永远不会放弃。哪怕花费再长的时间，他们也不会忘记我。”果然，一年之后，他就在自家的院子中遭到枪击。

　　5.再次面临死亡威胁

　　此次枪击事件发生后，英国警方逮捕了两名具有重大嫌疑的爱尔兰共和军成员，后来由于证据不足而将他们释放。虽 然这起枪击案的真凶至今仍逍遥法外，但外界普遍认为，这是爱尔兰共和军成员所为。

　　身中6枪的麦克加特兰再次幸运地活了下来。在北泰恩赛德总医院接受治疗期间，12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对其实施保 护，已经数年未曾谋面的妻子和儿子也来到了他的病床前。康复之后，麦克加特兰的安全保卫工作由英国军情五处(MI5) 接手，他再次被秘密安置到了英格兰的某个地方。所有寄给他的信件，都要通过军情五处转交。

　　近两年，北爱尔兰政局发生了巨大变化。2005年7月，爱尔兰共和军宣布放下武器，加入北爱和平进程。次年9 月，负责监督爱尔兰共和军解除武装的国际独立委员会确认，爱尔兰共和军已经完全解除武装。今年5月，北爱天主教政党新 芬党与新教民主统一党正式握手言和，恢复地方政府。

　　然而，这一系列积极的变化，并未完全消除麦克加特兰面临的死亡威胁。日前，惠特利湾所在的英格兰诺森伯兰郡警 方，给麦克加特兰发了一封警告信，称针对他的威胁仍然存在，建议他不要返回惠特利湾地区。麦克加特兰想知道威胁来自何 处，但诺森伯兰警方和军情五处拒绝向他透露。麦克加特兰表示，他打算直接联系北爱地方政府第一部长伊恩·佩斯利，请求 对方帮他了解相关信息。

　　麦克加特兰至今仍对警方释放涉嫌对他实施枪击的两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耿耿于怀。“那两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想杀 我，但他们很快被释放了，并没有遭到起诉。我确信，是爱尔兰共和军一直试图将我干掉。”麦克加特兰说。

　　相关报道

　　爱尔兰共和军内的其他卧底

　　最高职位的卧底——塞恩·奥卡拉格汉。奥卡拉格汉曾在爱尔兰共和军总司令部任职，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政治组织— —新芬党党内最权威的顾问之一。1984年，他提供的情报使新芬党重量级人物马丁·费里斯在运送武器的过程中被抓获， 重达7吨的军火被缴获。上世纪90年代，奥卡拉格汉开始在伦敦隐居，并出版了自传《告密者》。

　　最受争议的卧底——弗雷迪·斯卡帕蒂奇。绰号为“伐桩之刀”的斯卡帕蒂奇，曾在爱尔兰共和军反间谍部门任职， 但他最终选择担任英国情报机构的间谍。不过，英国方面认为，他虽然提供了大量情报，但也与不少爱尔兰共和军制造的谋杀 案有关。

　　最可疑的卧底——丹尼斯·唐纳森。唐纳森是爱尔兰共和军的领导人之一。2005年12月，他公开表示，自己是 英国情报机构的卧底，已经为之工作了近20年。不过，英国警方曾在2002年将其作为新芬党的间谍逮捕。唐纳森是否“ 双面间谍”，至今疑云重重。

　　最倒霉的卧底——威利·卡尔林。于上世纪80年代打入爱尔兰共和军内部的卡尔林一直渗透到其核心，甚至成了新 芬党领导人亚当斯的挚友，从而得以向英国情报机构传递大量情报。其真实身份在上世纪90年代被曝光，原因竟是英国军情 五处的一名特工“酒后吐真言”。此后，卡尔林一直隐居在英格兰某处，以躲避爱尔兰共和军激进分子的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