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年轮回:西班牙经济再崛起

　　500年轮回:西班牙经济再崛起

　　无论是巴塞罗那还是马德里的哥伦布纪念碑，

　　都有一个标志性元素——地球。

　　“地球是圆的”是地理大发现最重要的前提;而“世界是平的”，

　　这是美国著名记者托马斯·弗里德曼的畅销书名，

　　该书讨论的是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热点问题。

　　主笔◎谢衡 记者◎田芸

　　“收复失地运动”

　　托马斯·弗里德曼将全球化分割成三个阶段:“全球化1.0”，主要是国家间融合，始于1492年哥伦布打开新旧世界的贸易大门，直至公元1800年前后，劳动力推动着这一阶段的全球化进程;“全球化2.0”，是公司之间的融合，从公元1800年持续到2000年，这期间被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打断，硬件的革新扮演着主要的推动力——从蒸汽船、铁路再到电话和计算机的普及;而在“全球化3.0”中，个人成为主角，肤色或东西方文化差异不再是合作或竞争的门槛，软件的不断创新让大洋两岸的人们可以通过海底光缆轻松实现自己的社会分工。

　　历史似乎正进行着一次有趣的轮回，500年前哥伦布使用简陋之极的导航技术穿越海平面，并安全返航，以此证明“世界是圆的”;然而随着今天科技的进步，又一次证明世界正在向平面发展——鼠标点击之间，已经能够轻易调动遍布世界的产业链条。

　　500年前，西班牙从美洲掠夺来的金银，被守在塞维利亚的外国银行家几乎瓜分殆尽;今天，马德里的哥伦布广场周围，最引人瞩目的是西班牙对外银行(BBVA)和马德里银行的总部大楼，而几乎所有西班牙银行都在这个广场周围设有分支机构。巴塞罗那哥伦布纪念碑的背后，兰布朗大街另一头的加泰罗尼亚广场周围也是如此，遍布着加泰罗尼亚银行、西班牙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大楼。

　　实际上，今日西班牙的银行业在全球同行中已属盈利水平最高的。根据西班牙金融财务监督委员会公布的数据，该国整体金融部门去年的增长率超过40%。首相府金融顾问胡安·巴索托(Juan Basurto)指出，即使西班牙今年经济成长与去年持平，金融部门仍可望有乐观获利。

　　极具盈利能力的西班牙银行开始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大展身手。BBVA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和得克萨斯州完成了一系列小规模的并购交易后，目前已成为得克萨斯州最大的银行。该行还表示，它已着手进军美国的零售金融市场。而桑坦德银行(Banco Santander SA)在2004年就以96.5亿英镑的价格收购了英国阿比国民银行继而成为欧洲第六大银行，现在市值已居世界第九。

　　而现今西班牙银行业之所以能够拥有如此超强的盈利能力和并购能力，是因为拉丁美洲市场为它们提供了一试身手的“练兵场”。

　　1993～2003年是西班牙对外投资的“黄金十年”，主要投资方向是拉丁美洲。上世纪90年代初，欧洲发生经济危机，西班牙在欧洲的投资急剧萎缩。恰在此时，拉丁美洲加速国有企业私有化进程，并实行自由化经济政策。西班牙与拉美多数国家语言相同，文化背景相似，这个约5亿人口的大市场对西班牙来说真是得天独厚。“因为语言和文化的优势，使得西班牙公司能够深刻理解拉美私有化的进程，并迅速参与其中。”西班牙企业联合会主席何赛·马利·拉卡萨·埃索(Jose Maria Lacasa Aso)对记者说。

　　从1993年开始，西班牙企业平均每年向拉美投资百亿美元以上。西班牙1999年和2000年在拉美的投资额甚至超过了美国。

　　这一轮被经济学家们戏称为“收复失地运动”的海外扩张使西班牙企业获得了实施收购和管理外国企业的经验，并使它们练就了将低效率企业改造为盈利模范的功夫。许多西班牙公司国际化的第一步都是在拉美完成的。“这一经历也使西班牙企业家获得了与对手竞争的自信。”埃索说。拉美正是西班牙企业获得经验以及滚滚财源的地方。

　　去年西班牙系银行获利成长，主要就是拜拉丁美洲市场成长之赐。桑坦德银行指出，其于拉美地区的投资获利约占整体之35%。而BBVA 2006年获利也仰赖拉丁美洲地区事业贡献23亿美元。隶属BBVA的BBVA Bancomer，是墨西哥最大银行，去年获利甚至超过西班牙母行。

　　BBVA于去年购入中国中信银行的股权，成为中信银行的战略投资者。在向记者解释为什么会进行这一战略投资时，BBVA国际传讯主管乌拉·卡佩内(Ulla Karppinen)给出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拉丁美洲国家对中国的出口增长6年之内翻了8倍，而BBVA是整个拉丁美洲贸易金融的最大提供商。和中信银行战略合作以后，BBVA就成为西班牙和拉美市场上唯一一家在中国有全面活动能力的银行，这对在中国市场上持续增长的西班牙企业来说非常重要。

　　拉丁美洲这个市场给西班牙经济发展带来的无限可能性，在500年后才充分显现。

　　目前世界第三大上市电信公司——西班牙电信公司(Telefonica)走的也是相似的道路。进入上世纪90年代，拉美国家纷纷实行电信业私有化，西班牙电信公司充分发挥西班牙与拉美国家在语言和文化上的密切关系，大举收购拉美国家的原有电信企业，将资产收购的触角伸向了整个拉丁美洲，其国际化经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西班牙电信公司于15年前进军拉丁美洲市场，在2000年收购美国南方贝尔公司在拉美的11家子公司后，就奠定了该公司在拉美的霸主地位。在位于马德里的西班牙电信公司的总部大楼里，该公司新闻办公室经理爱德华多·扎迪瓦·马丁内斯(Eduardo Zaldivar Martinez)向记者提供了这样一组数据。2006年西班牙电信公司62%的营业收入来自海外市场;在拉美一些国家如智利和秘鲁，西班牙电信公司的营业收入占该国GDP总值的1.5%以上;西班牙电信在拉丁美洲雇用的员工数量超过了公司总人数的50%。

　　西班牙电信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士路易斯·拉伯雷(Luis Abril)说:“15或20年前，我们到巴黎、伦敦或纽约出席会议的感觉只有紧张。我们听不懂人家的话，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这种情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近两年来，西班牙电信就出资300亿美元收购了英国的移动电话运营商O2，还收购了捷克共和国的一家前国有电话公司，并取得了中国网通10%的股份。从此，西班牙电信公司就成为一个世界电信跨国集团。目前，该公司在全世界拥有1.45亿电话用户。

　　从银行、保险到基础设施建设，很多拉美国家的重要经济部门都有西班牙公司的投资。10多年前，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亲自倡议，西班牙同拉美国家以及葡萄牙组成了伊比利亚美洲集团，西班牙也经常联同葡萄牙在拉美组织投资论坛。

　　“我认为西班牙应该做的是成为一个平台，将拉美和欧洲、北美乃至亚洲联合起来。西班牙有语言和文化上的优势，这对于拉美来讲是非常有帮助的。我们认为拉美形成一个统一市场最大的受益者是拉美国家自身。”西班牙康普鲁滕斯(Compludense)大学教授、西班牙经济史学专家拉法耶·督巴窦·贡扎勒斯(Rafael Dobado Gonz lez)说:“如果有一天拉美能够联合成一个共同体，对西班牙确实是非常有利。因为西班牙的企业在拉美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个共同市场的准备，较之其他国家的企业更有优势。”

　　创新改变“命运”

　　过去6年内，西班牙为欧洲GDP的增长贡献了21%，以拉丁美洲后裔为主的移民功不可没。按照西班牙首相府经济部名誉部长拉法耶·多梅内驰·比利拉诺(Rafael Domenech Vilarino)的估算，近5年来，西班牙平均3.1%的年经济增长率中，移民的贡献超过一半。他认为，如果没有移民，西班牙会像法国和德国一样，年经济增长率只有0到2%。

　　在首相府经济财政部的新办公大楼里，比利拉诺向记者展示了颇令他骄傲的一组数据:2006年西班牙国内生产总值为9761.89亿欧元，比上年增长了3.9%，远远高出欧盟平均水平;2006年内需对西班牙经济增长的贡献为4.9个百分点，是西班牙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经济的快速增长为西班牙创造新的就业岗位提供了有利条件，2006年，西班牙就业增长了3.56%，失业率下降到8.3%;近10年间西班牙新创造就业岗位绝对数在欧盟国家中居首位，相当于欧盟15国的1/3强。

　　2006年西班牙缔造了欧洲第二高的经济成长率。经济快速扩张造就了蓬勃的金融市场，2006年内，西班牙基准指数Ibex35种股价指数上涨31%，是西欧18国中表现最优异的指数。

　　实际上，西班牙经济已连续10多年快速增长，在西方国家中是少见的。最近10年，西班牙平均经济增长率为3.65%，在欧盟15国中，只有爱尔兰的经济增长速度与西班牙相媲美。据西班牙经济财政部预测，今年西班牙经济增长率将达3.4%;在今后3年，西班牙经济仍将会以高于3%的水平增长，到2009年人均收入将超过意大利，与法国和德国持平。

　　但西班牙的经济发展结构也并非完美无缺，房地产市场可能存在的泡沫问题，就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虽然房地产市场的繁荣，是西班牙成为全球GDP总量第八大国家的重要推动力，但西班牙央行指出，目前西班牙的房价已经被高估了大约30%。同时由于西班牙大部分银行的房屋贷款都是实行浮动利率，只要欧洲央行加息，利率就会随之上调。房价虚高，利率上涨——导致家庭负债不断增加，信贷风险加大，也将引发不少潜在的社会问题。除了可能引发的经济危机之外，由于房屋建筑带来的土地过度开发、环境保护失调等问题也不容忽视。

　　而从事国际经济分析工作的经济师索莱尔就提醒道，西班牙经济的活力很可能会变成海市蜃楼，因为该国经济发展的基础非常脆弱。索莱尔指出，工业部门没有创建工作岗位令人非常担忧，因为西班牙已经缺乏生产率和

竞争力，不可能继续依靠家庭消费和建筑业来发展经济。索莱尔断言，只要不动产仍然成为赢利最高的投资项目(5年中上涨150%)，工业投资便不会启动，西班牙的竞争力将继续停滞不前，因而不利于西班牙的经济。

　　500年前，西班牙没能将从美洲掠夺来的金银转化成资本，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愿意对工业生产部门进行投资，不愿意对技术创新给予资金支持。一个失去了创新能力的国家，怎么能在强国的位子上坐稳。

　　此前，西班牙首相萨帕特罗就指出，西班牙的经济应是“发展

知识产权和科技改变的经济”。而比利拉诺提供给记者的数据显示，西班牙目前的科研经费开支仅为GDP的1.13%，远低于欧盟国家3%的平均水平。比利拉诺告诉记者，政府计划第一步是在2010年让科研经费开支达到2%。

　　当记者提出500年前的经济悲剧会否在西班牙再次上演时，埃索说:“那些大的跨国公司在技术革新方面是强有力的，否则这些公司也无法在国际市场中竞争。而中小企业的实际情况，我认为比想象的要好。有时统计数据并无法区分革新和研发的区别，所以得出的1%的数据并不准确，有些中小企业在从事研发，却并不知道他们对研发到底投了多少钱，所以我们估计这个百分比要更高一点。西班牙企业联合会非常支持企业对于教育、培训、研发的投入，也敦促政府在这一方面予以支持，所以我认为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但西班牙康普鲁滕斯大学教授、西班牙经济史学专家努利亚·普伊格·拉珀索(Nuria Puig Raposo)给出的回答是:“不管是自由派经济学家，还是别的什么理论的持有者，都会同意我的这种观点——游戏规则的稳定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是非常重要的。由于管理机构的不稳定，西班牙经济发展中对研发经费的投入是非常少的。同时，这也是西班牙企业在那些频繁和政府打交道的行业，比如基础设施建设、电信等行业里表现出色的原因，因为他们早早就学会了在政策多变的环境中生存。而且西班牙的企业喜欢向前社会主义国家发展，因为那里的政策多变，西班牙企业较其他国家的企业更有能力适应。”

　　“现在的人们都相信自由市场，政府不可能像当年一样采取帝国式的垄断。但研发和革新确实是西班牙经济的当务之急。令人担忧的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学社会科学，而不愿辛苦钻研理工科，西班牙的技术研发人力资源非常短缺。西班牙在各个行业里的研发都算是非常滞后的，我认为研发和革新的希望在于中小企业，它们就极小的局部进行研发，取得的结果却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她说。-

　　(本期封面故事“西班牙文化年寻踪”包括以下内容：

　　28 浪漫与想象

　　34 西班牙故事的双重叙述

　　40 浪漫骑士帝国的兴衰

　　46 高迪的巴塞罗那狂想曲

　　50 跳弗拉门戈的卡门

　　56 斗牛士

　　60 哥伦布地理

　　70 被遮蔽的西班牙音乐

　　72 谁的毕加索？

　　78 达利的世界“血比蜜甜”

　　82 上帝说西班牙语

　　88 500年轮回:西班牙经济再崛起

　　92 西班牙的诗歌精灵

　　94 西班牙电影矛盾体

　　96 派对之岛伊比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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