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康奈利的《犯罪一线》：对瞬间高度敏感

　　文黄集伟

　　美国畅销书作家理查德·卡尔森说，作家康奈利的最大魅力在于，他已达到“抽离而保有情感”的境界。他的作品无 论是犯罪新闻作品还是警探小说，都“能够维持两种互相矛盾的感觉，距离感与参与感”。这话点到了康奈利的要害，读完康 奈利的新闻作品集《犯罪一线》一书，印象尤其深刻。配合康奈利在抽离与投入、距离感与参与感间的谨慎平衡的，是那种内 敛文本，笔墨俭省，文象迟疑，很少会用重磅形容词。简单说，康奈利犯罪新闻报道的布局谋篇无不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小 心翼翼……他不忍心惊动死者吧。他不忍心惊动那些在凶案组忙碌疲惫的警察吧。他更不忍心惊动跟随他进入这些坏消息的读 者吧。

　　这些，用他1987年10月25日发表在美国《佛罗里达太阳·哨兵报》上的新闻作品《凶铃》中的一个细节，最 能说明：房东穆迪被人砍死在床上，最初的现场勘察完毕后，尸体搬运工“排成纵队默默地走进沃尔特·穆迪的公寓，带穆迪 走完他最后的旅程”。“穆迪盖着块白布，两个专业殡仪人员一前一后吃力地抬着担架出来，在水泥地上拖着脚跟走，其中一 个袖子和浅蓝色裤子上沾有血迹。”“一位尸体搬运工在眼角处文了几滴蓝色的眼泪，跟现场的气氛很融洽。这里的人不能让 真情感干扰工作。”“晚上7点钟，警方拦在公寓大楼门口的黄色警戒胶带被取下，大楼解除封锁。白色小货车驶离公寓。最 后一批警察从现场离开。在死者公寓外的走廊上留下6只空空的咖啡纸杯，还有36个被踩灭在水泥地上或丢在灌木丛中木屑 堆里的烟屁股。那灌木丛可是沃尔特·穆迪生前精心打理的杰作。”

　　康奈利不把尸体搬运工文在眼角处的那几滴蓝色眼泪、6只空空的咖啡纸杯和那36只烟屁股之类叫“细节”，而是 称之为“瞬间”。“瞬间。一切都归结为瞬间。”康奈利最喜欢这句话。这种对于“瞬间”的高度敏感成就了他，凭着它，康 奈利将担任犯罪报道记者时五味俱全的复杂情感，内化为自我的一部分，并只在严密的自我反省中谨慎使用每一滴眼泪或每一 声叹息。在《小毛孩杀死警察》这篇写于1995年、有关“一名新警察在与一个小贼争夺枪支时殉职”的报道最后，康奈利 加上了一句看似闲笔的后缀，可在我看，它其实是一粒盐，你读到它时它会融化：“贝伊是本年以来第一位因公殉职的警察， 也是1907年以来的第175个。”

　　(：：《犯罪一线》［美］康奈利著／李凤荷译，新星出版社，2007年6月出版，定价：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