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喉”回忆录连载二:我是叛徒还是英雄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1月05日10:26 青年参考

  作者[美]马克?费尔特::译者信强白璐程涛

  针对水门事件的调查工作,从一开始就遭到美国政府高层的重重阻碍。面对来自白宫、中情局乃至联调局内部的巨大 压力,身为联调局副局长的费尔特并未退缩逃避,而是选择成为《华盛顿邮报》的秘密线人,引导公众舆论一步步逼近事实真 相。费尔特究竟是为正义而战的勇士,还是像某些人所说只是为权力而不择手段的渎职者?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特工人 生》一书中关于水门事件内幕的记述,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答案。

  1.一桩离奇的窃案

  1972年6月17日破晓前,5个身穿西服、戴医用外科手套的人,藏在华盛顿水门大厦的一间办公室里时被人发 现。这些人的犯罪动机十分可疑,他们的藏身之处在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套房里,可那儿似乎没有什么可窃取的。嫌犯中的一 人名叫詹姆斯?麦科德,曾是中情局的雇员。由于案情非同一般,局里综合调查部的夜班主管第二天一早,就向我做了详细的 汇报。

  “大约在凌晨2点30分,水门大厦的一个警卫注意到地下室楼梯井有一扇门半开着,弹簧门闩上横绑着一条胶带, 以防止门被锁上。他拿掉了胶带,但在40分钟后却发现这扇门上又被绑上了同样的胶带,于是立刻打电话报案。迅速赶来的 警察很快在办公室内抓获了嫌犯,并在搜查中发现了一个伪装成火灾探测器的窃听装置。”

  “还有几个

天花板顶格和一个进气口被挪动了位置,”夜班主管补充道,“当时他们正在拆卸一个电话机。所有的人 都戴着外科手术医生式的橡胶手套。看来他们正准备安装更多的窃听设备,也可能是在进行修理,或者是准备更换已有窃听装 置里的电池。”

  我想了一下,说:“告诉罗伯特?孔克尔(华盛顿地区分局负责人),我们将全力展开调查。这个案子将引发各种各 样的政治后果,新闻界也要大显身手了。”

  案情从一开始就显露出不寻常之处。就在嫌疑人被收押后不久,一位名叫道格拉斯?卡迪的律师突然出现,声称代表 这5个人来与警方交涉——然而他们之前从未给任何人打过电话。警方于是便询问卡迪是如何得知消息的,但他未置一词就离 开了,还说将直接与联邦检察官联系。而在随后的搜查过程中,我们又发现了一个装着私人支票的信封,签发人是爱德华?亨 特,此人也曾在中情局工作。

  2.调查矛头直指白宫

  经过连续数日的调查,亨特被迫承认,当初正是他给道格拉斯?卡迪律师打的电话,这就解释了后者是如何知道嫌犯 被捕消息的。资料还表明,从1971年6月直至1972年3月,亨特一直归总统顾问科尔森领导,从事某种“高度敏感的 任务”;而他与白宫联系的私人电话账单,则被直接寄往凯瑟琳?切诺的住址,而后者正是白宫“水管工处”(一个专门负责 防止泄密和堵漏的单位)的秘书。

  接下来,我们进一步发现供职于“尼克松竞选连任委员会”的戈登?利迪曾多次陪亨特出行,去招募为共和党从事“ 安全工作”的人员。这样,另一些令人困惑的环节便逐渐接上了榫头——最早被捕的几人随身携带的通讯簿里,就有利迪的电 话号码。此外,此人还掌握着一张含有多笔竞选捐献资金的现金支票,并将它存进了同事伯纳德?巴克在迈阿密共和党全国银 行开设的户头。

  而在和摄影师迈克尔?理查森会面之后,联调局又有了更大的突破。理查森告诉我们,就在水门窃案发生前一个星期 ,这个伯纳德?巴克带来了两卷35毫米胶卷让他冲洗放大。所有照片拍的都是文件,上面印有“主席,民主党全国委员会” 的字样。同时还可以看到,在文件的每个角上都有一只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捏着纸张。

  前联调局探员阿尔弗雷德?鲍德温也供认,他曾为詹姆斯?麦科德(案发当晚在水门大厦被捕的人之一)工作,专门 负责在与水门大厦仅一街之隔的汽车旅馆里操纵安装在民主党总部中的窃听器。根据他的说法,戈登?利迪曾经当着亨特的面 ,付给他崭新的总额为18000美金的百元美钞,还在“尼克松竞选连任委员会”的办公室里撕毁了大量文件。

  

  3.内外阻力接踵而至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白宫和水门事件有染,但我们也清楚地感觉到阻力正与日俱增。每次与白宫幕僚会谈时,白宫法 律顾问约翰?迪安总是坐在边上旁听,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而当探员们对凯瑟琳?切诺进行调查时,迪安又辩解称,切诺正 在欧洲度假,自己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在其本人撰写的回忆录中,这套说辞被证明根本不符合事实)。

  中情局方面的表现则更为恶劣,屡屡明目张胆地撒谎。例如,我们试图向他们了解一个名叫彭宁顿的人,此人曾经是 詹姆斯?麦科德的领导。而对方却提供了一个全名为塞西尔?H?彭宁顿的人的总结报告,尽管此人也曾是中情局的探员,但 是却与麦科德毫不相干。直到一年多以后,我们才知道原本想要找的人全名叫做李?彭宁顿,他和麦科德无论在私人关系还是 从工作层面上关系都十分密切。可中情局的某位高官则轻描淡写地将这一问题解释为:“我们不想让自己的人成为公众注意的 对象。”

  即便如此,种种内幕仍被不断泄露出去。事情发生后的几天之内,《华盛顿邮报》的鲍勃?伍德沃德和卡尔?伯恩斯 坦两位年轻记者,就开始向读者连续报道调查的有关细节,有些消息甚至在联调局刚刚获知后几个小时内便被捅了出去。白宫 方面为此暴跳如雷,进而决定直接对我的顶头上司——联邦调查局代理局长帕特里克?格雷施压。

  7月里的一天,格雷忽然把我和孔克尔等人叫到他的办公室,名义上是要我们向他汇报案子的最新进展,但是当我们 坐定之后,格雷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在其中一页上画着一个大圆圈,里边圈着7个彼此之间用直线相连的 方框。尽管上面一个名字都没写,但是我们都知道这7个方框指的是水门窃案的5个嫌疑人再加上爱德华?亨特和戈登?利迪 。“调查能否仅仅局限在这7个嫌犯身上呢?”他试探道。

  “我们还没有掌握所有的证据,”我回应他,“但是我确信将要调查的层级将远远高于这7个人。他们只是几枚棋子 。而我们希望抓住操纵这些棋子的人。”孔克尔他们也都赞同我的意见。格雷很不情愿地同意了,以后再没提过类似要求。

  我们并不知道,白宫官员此前已经和格雷秘密会面,要求这位代理局长“管住手下的探员”,并阻止“泄密”的发生 。于是,格雷在没有告知同僚的情况下,私自命令整理出一份最新的调查情况总结,并秘密转交到白宫法律顾问约翰?迪安处 。在此后的几个月中,我们对白宫幕僚与“尼克松竞选连任委员会”员工的调查记录也被如法炮制,接二连三地落入总统及其 下属之手,轻易地让他们掌握了这些最敏感的材料。

  很久以后我才了解到,借由这些非法获得的讯息,白宫方面当时已经在怀疑我就是“深喉”。可让他们如此猜测的主 要理由竟然是:我对格雷担任代理局长心存嫉妒。他们认为我在局里身居高位,可以接触到有关水门调查的所有信息,然后再 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外界,以此来打击格雷,这样就可能导致格雷被撤职,从而使我自己能够得到晋升的机会。

  这种论调实在荒唐!

  

  4.不啻于是一场梦魇

  水门事件所蕴含的风险怎样夸大也不为过。我们所面对的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盗窃案,而是对政府体制的侵犯,以及为 了防止我们揭开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政治丑闻而施加的强大压力。

  在这种处境下,我们既无法依靠司法部,也无法依靠联邦大陪审团来提起控诉。仅存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名“孤独的游 侠”,一位“蒙面的执法者”身上,他必须能越过总统一手提拔的上司,彻底揭开白宫的伪装。

  就像大家现在所知的那样,马克?费尔特最终充当了这一角色。在我看来,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打 破联调局一直以来小心遵守的行为模式——也是我在过去30年中所坚决执行的准则。

  我的内心深处为此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交锋——遵循常规程序来履行作为一名联邦探员的职责,是否应该超越作为一名 美国公民所负有的揭露真相的责任呢?在以往的职业生涯中我一直这么做,但这回的答案却是否定的。就这样,在此后的几个 月里,我与《华盛顿邮报》记者鲍勃?伍德沃德进行了多次秘密接触,为的是证实或者否认他通过其他渠道所获得的信息。我 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诚实的记者,也感谢他为我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向公众传达信息的渠道。

  对于联调局来说,水门事件无疑是一段艰难的时光,而对于我本人而言则不啻于是一场梦魇。但正如记录所显示的那 样,我们还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仅在调查开始后的84天里,就约谈了15000人,掌握了1900多条线索,发出了120 张传票。全国51个分局里的共330名探员,投入工作的时间总计超过了14000小时,并提交了多达3500页的130 份调查报告。这些成绩足以使我们无须向任何人表示歉意。不错,在有些时候,我确实没有遵守正常的作业程序,可我还是希 望同仁能够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希望那些忠于职守的同事们能够认识到当时我所处的异乎寻常的环境,理解我为了保卫我们 的国家——以及联邦调查局——所不得不做的一切。

  当然,对于调查所取得的成功,报界同样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真相就不可能公之于众。人们也许会在很 长一段时间里争论我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但我们的确将事实大白于天下了,这难道不正是联邦调查局的职责所在吗?

  (::节选自《特工人生——“深喉”回忆录》,新星出版社2007年9月第一版

  ::供稿万钧未完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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