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学与电影的联姻看上去很美。
但两者的恩怨情仇却从没有停止过
-本刊记者/王巧玲
奥斯卡刚刚过去,电影人们还沉浸在荣耀之中,而作家萨尔曼·拉什迪和威灵·戴维森已怒不可遏地站出来,批评好 莱坞又糟蹋了好小说:“《朗读者》是一部被名望杀死的死气沉沉、了无生气的影片,而《本杰明·巴顿奇事》到最后什么也 没说出来”;“《本杰明·巴顿奇案》和《生死朗读》绝对是烂电影。《革命之路》既是我今年看过的最烂电影,也是我读过 的最好小说之一。”
文学与电影的姻缘
在今年的奥斯卡影片中,改编自文学作品的电影实在不少,而乘着奥斯卡的东风,维卡斯·史瓦卢普的《问与答》( 《贫民富翁》)、本哈德·施林克的《朗读者》、理查德·叶茨的《革命之路》、菲茨杰拉德的《本杰明·巴顿奇事》等中文 版小说已纷纷出炉面市,大有畅销的势头。
文学与电影的蜜月之旅看上去很美。但事情却并非如此简单,小说与电影改编的恩怨情仇从没有停止过,就像既有美 满的婚姻,也有不幸的婚姻,文学改编成电影既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尽管上面两位作家批评了《朗读者》这部电影,但原著作者本哈德·施林克对改编后的电影还算宽容,让他感到欣慰 的是,电影的导演斯蒂芬·戴德利和编剧大卫·黑尔“一起守卫了这个故事和这本书的主题”。但他也不得不提醒观众和读者 ,他的小说有自己的画面,而电影不能重现他的画面。他说:“如果作家指望电影重现他的画面的话,那他就不应该卖出电影 版权。作者期待的,只能是优秀导演为故事和主题挖掘出出色的、新颖的画面。”
去年获得奥斯卡多项提名的电影《赎罪》,也曾让原著作者伊恩·麦克尤恩捏了一把汗,担心自己的作品将会被拍成 一部纯粹商业娱乐电影,而消解了小说的艺术性。在他看来,小说改编电影成功非常困难,因为“你不能呈现给读者纸上的想 象,你不能提供给读者小说中迸发出的思考和情感。”不过,最后他称赞导演乔·怀特的这部作品提供了“诱人的视觉享受” 、“对本能的真实描绘和观察,深入到情感深处”,赞美编剧克里斯托弗将小说细节搬上了大银幕。这应当算是一桩难得的让 双方都满意的文学与电影的联姻。
但并不是每一桩婚姻都是幸福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获得第48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五项大奖的 《飞越疯人院》,早已是许多观众心中的经典之作,但是原著作者肯·克西却一生都拒绝观看这部影片。肯·克西曾自愿参加 了政府在一所医院的毒品实验项目,基于这段经历,他在1962年创作出版了《飞越疯人院》一书。1974年,小说被改 编成电影,大获成功,但是却遭到了肯·克西本人的强烈不满。为了表示对导演的抗议,肯·克西一生拒绝观看此片,甚至把 制片人告上了法庭。
他认为电影没有像小说描述的那样,从酋长布劳登的视角来讲述故事,而是换成了白人麦克墨菲的视角,歪曲了人物 形象。最后双方虽调解了事,肯·克西却始终不原谅如此的改编。肯·克西虽自有道理,但或许有些固执,毕竟全世界的观众 都热爱这部电影。
无独有偶,斯蒂芬·金也是个固执的作家。当年因为一部《闪灵》,库布里克成了他最不喜欢的电影导演。尽管《闪 灵》赢得了观众和口碑,但斯蒂芬·金本人却对改编自他小说的这部影片有诸多不满,他抱怨杰克·尼科尔森的演出实在太像 个疯子,库布里克进行了诸多有悖原著的改编。这个版本的《闪灵》,成了斯蒂芬·金的眼中钉,而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他 在1997年重拍了电视电影版《闪灵》,非常忠实于原著,只是观众却并不买账,还是对库布里克的版本青睐有加。
腌不好的菜
库布里克似乎是一位不受原著作家欢迎的导演,他改编自安东尼·伯吉斯的《发条橘子》的同名电影,也遭到了作家 的批评。安东尼·伯吉斯对电影在小说最后一章之前就戛然而止,曾一再地表示不满。作家和导演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作品,所 以看不到一样的景致,也不可避免。
《蒂梵尼早餐》同样是一部让原著作者非常不满的改编电影。卡波特曾抱怨道:“电影版?那是属于导演布莱克·艾 德华,属于女主角奥黛丽·赫本的,而唯独与我无关。”在他看来,导演布莱克把他的作品彻底简化成了“美丽少女蜕变记 ”、“世俗男女情爱记”,而赫本也绝不是他心目中的女主角郝莉。因为,她不具备郝莉身上那种“惊世骇俗的奔放,以及纯 洁的放荡感”,而梦露才是他心中的郝莉。尽管如此,电影的观众粉丝始终比小说的读者多得多。
根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改编的电影《布拉格恋人》,是1989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被不少影迷视为佳作, 但作者昆德拉却并不买账。他认为编剧只浅薄地强调了“情色”成分,而把他所想表达的生命主题踢到一边。他曾多次公开表 示自己对这部电影的不满,甚至不高兴别人把他的作品与电影相提并论。
让观众满意,却令作家不满的改编电影已不在少数,而那些既无法让作者满意又无法让观众叫好的电影则更是多不可 数。当然也有好小说,被改编成了好电影,甚至也有平庸的小说,被改编成了伟大的电影。毕竟,文学与电影是两种不同的载 体,拥有两套不同的表达方式,所以有时也很难说它们孰是孰非,孰好孰坏。
拉什迪最近在英国《卫报》刊发长文《腌好菜》,论及了小说的影视改编。在他看来,作家伊迪丝·沃顿的《纯真年 代》变身为大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的《纯真年代》,是好书改编为好电影的实例。而大卫·里恩的电影版《远大前程》,也足 以成为与狄更斯小说比肩的经典。他说,对改编者而言,最困难的是那些深藏精髓于语言的文本,这便是为什么加西亚·马尔 克斯所有电影都如此之烂,卡尔维诺、托马斯·品钦或伊夫林·沃的作品永远拍不出好电影,以及海明威的电影经常失败的原 因所在。
他这样解释文学改编成电影的可能:“弗罗斯特说过,‘诗意即翻译所失,’布罗茨基却反驳说,‘诗意即翻译所获 ,’再没有比这更清晰的不同之见了。我自己历来认为,不管我们所论是一首诗跨越语言疆界,变成另一种语言的另一首诗, 或一本书跨越了纸张和胶片的疆界,还是人们从一个世界移居另一个世界,弗罗斯特和布罗茨基说的都对。”——这种说法听 起来,很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