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若麟

　　非洲加蓬总统奥巴尔·邦戈病逝在法国引起一阵波澜。这并不令人奇怪。邦戈是“Franafrique”(即“ 法非特殊关系”之意)在黑非洲的代表人物，一生对前宗主国持异常友好的态度，与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几乎所有总统都保持 着密切关系。几乎人人都在重复他的一句名言：“没有法国的非洲，就像汽车没有司机；没有非洲的法国，则是没有汽油的车 。”那么，法国从加蓬究竟输入了怎样的“汽油”呢？

　　法国前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在邦戈逝世翌日接受“欧洲一台”采访时透露，邦戈在1981年曾“资助他的竞选对 手希拉克”。一语激起千层浪。在西方民主国家，选举与金钱是最为敏感的话题。而一位外国元首资助法国候选人，绝对是一 个“丑闻”，理应引发一场“政治地震”。法国左翼社会党总统密特朗的前外长罗朗·迪马的谈话更为直截了当：“法国所有 的政党都被(邦戈)伺候到了！”也就是说，加蓬不只是资助右翼，同时也向左翼政党提供金钱资助，两线投资。故无论法国 是谁上台当总统，法国与加蓬的关系均“牢不可破”。

　　专门调查“法非特殊关系”的反贪腐法官埃瓦·约丽说：“天赠加蓬丰富的石油，但加蓬百姓没有享受到，是法国享 受到了。法国欠邦戈很多！”对法国很多掌握着权力、或有可能当权的政治家来说，支持邦戈，就是支持自己的竞选钱袋、就 是往自己的汽车里加入“加蓬汽油”。多年来，邦戈花费在法国政界的钱，很有可能已经难计其数……

　　然而这样严重、且出于前总统和前外长的指控，在法国却波澜不惊。石头扔进水里了，却没有溅起一朵水花。连法国 最著名的政治评论家阿帕蒂都感到吃惊：这一能够“使我们更多地了解……法国民主当年是如何运作”的严峻揭发，“引起反 应了吗？激发一场辩论了吗？”阿帕蒂感叹：“我们常常被人当场抓住言行不一。我们说要捍卫民主的普世价值，要诚实，要 透明，但我们却拒绝承担后果……”一说到邦戈在法国撒钱，那就“都是谣言，甚至是污蔑”？阿帕蒂在他的博客里写道：要 是法国有一个真正负责的国民议会的话，前总统的这番话足以使之成立一个议会调查委员会，来审查这段不清不白的关系。但 “我们别做梦了吧，绝不会出现这种现象。我们对此都一清二楚”。

　　在法国，这类“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丑闻大多不了了之。上个世纪90年代初爆发的售台武器案中，法国国营埃 尔夫石油公司就涉嫌通过其在加蓬的子公司进行“洗钱”。在这桩“能炸毁共和国20次”的大丑闻中，高达5亿美元的回扣 落入政治家——包括左、右翼在内——手中。利益均沾的结果是，法国历届政府均以“国防机密”为由拒绝公布相关资料，使 司法调查走进死胡同，最终“不予起诉”。

　　尽管法国国家可能将不得不向台湾赔偿高额违约费，但既得利益者却继续在幕后毫发无损地安享分来的赃款。

　　应该说明的是，加蓬总统这样做并非没有原因。戴高乐时代法国接受了非洲前殖民国家的独立，但在实质关系上，法 国维持了与非洲很多前殖民地的“特殊关系”。加蓬就是其中之一。作为前宗主国，法国不但在加蓬有驻军，而且对加蓬政界 、经济界、知识界等均保留了举足轻重的影响。法国情报人员四处活动。法国商、企界实质上掌握着当地经济命脉……宗主国 操纵前殖民地国家的政局易如反掌。巴黎的政客们享受着邦戈的“汽油”，就好像不知道邦戈家族在法国有多达39处房产、 70多个银行账户似的，但如果有朝一日前殖民地领导人胆敢不听话的话，那么这些“丑闻”就会成为动摇当地政权的砝码。 邦戈总统在法国政界广结“善缘”，用金钱换回来的，就是在法国支持下41年执政的稳定。加蓬是非洲少数一党执政、且没 有陷入战乱的国家之一，经济发展亦相对较快，人均收入超过5000美元，民众生活相对于其他非洲国家要更富裕、安全和 稳定。

　　那么邦戈的逝世是否就会为这类秘史画上一个句号？未必。不追究历史，历史就将重复。事实上，甚至连密特朗这位 号称“左翼”的法国总统也认为，在非洲领导人更替不会对政局产生什么变化，“因为继任者将会做出同样的决策”！也就是 说，非洲的“汽油”将继续会对法国的政党输送“燃料”。难怪法国《观点》杂志写道：“父亲去世，儿子将登场。爱丽舍宫 已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