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导演孟京辉眼中，《空中花园谋杀案》讲述的是一场“跟心灵崩溃有关的道德谋杀”

　　-本刊记者/余楠

　　排完话剧《艳遇》是在3年前，当时导演孟京辉在酝酿一个跟房地产有关的电影剧本，名叫《奇袭售楼处》，这是他 继2002年拍摄《像鸡毛一样飞》之后的第二部电影作品。修改完善剧本的阶段，孟京辉观看了一出由北大学生创作的音乐 剧《一流大学从澡堂抓起》，后来这个戏里两位年轻的音乐设计走进了孟京辉的创作团队，电影《奇袭售楼处》就从他们携手 之后变身为音乐剧，并且最终改名为《空中花园谋杀案》。

　　甜蜜的谋杀

　　房地产商汪总意外被杀却不见尸体，他的夫人提出：如果谁能找到凶手或者提供重要线索，将获得汪氏旗下地产项目 “空中花园”超豪华楼盘一套。一位暗恋明星的外科大夫、一位仅剩一个月生命的脑癌患者，还有一位希望对子女做出弥补的 不称职的父亲，因为各不相同的目的，都决定冒充杀害汪总的凶手，帮助自己所爱的人获得那栋超豪华楼盘，并且改变他们的 命运。三组人决定行动之前，碰巧相聚在西餐厅，不仅冒充杀手的计划相互撞车，同时在那里，他们发现厨师长竟然就是消失 的汪总。所有人处心积虑的完美计划，最终竹篮打水徒劳一场。

　　《空中花园谋杀案》揭开的正是这样一场弥漫着黑色意味的荒诞谋杀。在看完日本侦探小说作家东野圭吾的《嫌疑人 X的献身》之后，担纲《空中花园谋杀案》编剧的史航毅然决定在这出音乐剧里，讲述一个“人人争当杀手”的故事。在他看 来，“犯罪”这种永远不该鼓励的尝试中，有很多平凡人特定时刻的激情。谋杀这个行为，无疑能够吸引很多观众的注意力。 “但是从道德门槛上，我们不能真的展开一场谋杀，所以我只能替一些冒名顶替的凶手辩护。”史航这样谈及自己的创作初衷 。

　　而在导演孟京辉眼中，《空中花园谋杀案》讲述的是当下普通人的生活，是一场“跟心灵崩溃有关的道德谋杀”。在 他最初的设想里，那个暗恋女明星的“凶手”并不是一个大夫，而是一名图书管理员。他的原型正是该剧编剧，在中央戏剧学 院图书馆担任多年图书管理员的史航。这个角色沉浸在对一个过气女明星孔艳艳的苦苦暗恋中难以自拔，妄图通过冒充凶手的 机会，制造一个时机让孔艳艳东山再起。这种自我毁灭和三毛笔下“幸福的飞蛾扑火”如出一辙，也和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 》殊途同归，剧中的三个主要角色正是出于相同的目的，渴望成为杀害汪总的凶手，所以史航起初给这个故事起名为《甜蜜的 谋杀》。

　　“他们的一声叹息，是比国王的花园更美的一声叹息。”这是喜爱早期译制片的编剧史航对童自荣那一代配音演员的 评价，他从自己曾经的这句评语里找到了“花园”的真意：其实此话的本意不是说童自荣的声音有多美，而是说他丰富的情感 无从流露，有太多的梦想无从实现，是这样的一些积淀导致了一声无话可说的叹息。《空中花园谋杀案》展示的正是这样一群 煎熬辗转的普通人。

　　“在这个年代，很多人为了买一套房子，是可以疯狂的。我们只是把普通人的这种疯狂扩大，甚至极端化。”导演孟 京辉解释说。起初，在他们的设计中，深爱孔艳艳的赵大夫找到自己的同行，要求将孔艳艳的脸作为自己的纹身，纹在胸前， 这样就可以随时把孔艳艳拥在怀中。当他被全身麻醉之后，操刀的大夫因为拿错了杂志，错将孔艳艳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刘芳芳 纹在了他的胸前。大错已经铸成，后来当孔艳艳为他宽衣解带时，他永远都无法脱下自己的上衣。“类似这样的小桥段我们最 终都狠心舍弃了，因为它虽然能够抖一个小包袱，但是它不够煎熬。”史航解释说，“编得再精巧的故事，观众进来看一次， 就知道所有的玄机了。你拿什么勾住他？真相啊、谜底啊，其实都不重要，当你发现你身边的人跟你有一样的情感时，这个最 吸引人。”在他和孟京辉心目中，观众同样积累了各种感情，他们和演员的区别只是没有“走到舞台上来兜售”。

　　献给灯光之外的人

　　孟京辉让9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演员担纲了该剧主演，平均年龄24岁的他们来自中戏、电影学院以及北京舞蹈学院 。作为导演的孟京辉，用时下并不流行的摇滚乐风包装了舞台，两个小时的演出并不显得漫长。“老孟有自己的缺点，但是他 有一个最大的美德，就是他尽量不在舞台上展示沉闷。”和孟京辉第五次合作的编剧史航这样评价他。

　　《空中花园谋杀案》的另一位主人公是一位不久于人世的脑癌患者。他和昔日的同窗好友再次见面，为了挽救老同学 公司糟糕的财务状况，他同意冒充凶手，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对方将自己请到家中，当面亲吻他的老婆，因为那是他昔日大学的 初恋情人，身为公司老总的老同学在毕业之际抢走了她。在全剧浓烈的摇滚音乐之外，剧中的另一位悲剧人物“皮皮虾”用校 园民谣一样的清纯嗓音，咏唱着“我回购了我的爱情”。

　　对于孟氏戏剧的观众来说，“皮皮虾”的面孔虽然陌生，但是似曾相识。和孟京辉过往那些舞台作品一样，《空中花 园谋杀案》依然把舞台留给了一群在感情和事业上失意的孤单人群。赵大夫和皮皮虾之外，另一个渴望充当凶手换取楼盘的角 色是一位多年前抛弃儿女、如今迷途知返的父亲，他的这种“自我毁灭”是为了换取一对儿女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就像一个政党有自己的群众基础，老孟的群众基础就是那些沉浸在幻觉中的年轻的失败者，或者沉浸在回忆里的不 年轻的失败者。”史航说，“这么说好像有些刻薄。成功的人总是要走到灯光里面去，但是老孟的戏是献给灯光之外的普通人 。”在《空中花园谋杀案》的结尾，孟京辉回避了对人物命运的进一步交代。他把这样的悲情追问，留在了舞台之外。

　　孟京辉表示，力争让《空中花园谋杀案》的演出场次达到500场，他为这个目标预留的时间是两年。结束完北京的 首轮演出后，《空中花园谋杀案》将移师上海。同孟京辉合作多年，史航惺惺相惜地说：“孟京辉作品中从来没有多少能人， 没有时代宠儿的角色，没有多少英雄霸主成功学。这个时代有这么多成功学高手，观众还是默默地保护和养育了一个失败学大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