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宜

　　布莱克摩尔(WinstonBlackmore)是加拿大摩门教主，他住在一个叫邦廷富的小镇上。在此之前， 这个地方名不见经传，但自打布莱克摩尔带着一帮男女信众，在这里过上一夫多妻的隐世生活之后，就以“多妻村”而名声大 噪了，并由此带来巨大争议。

　　邦廷富社区的

　　“超级大家庭”

　　靠近加美边境的卑诗省邦廷富(Bountiful)社区，位于该省中南部Creston市外围，距温哥华约4 00公里，约有1000居民。

　　邦廷富位于山坡山上，大约由50户人家组成。这里的居民都是崇尚一夫多妻制的摩门教“末日圣徒”派教徒。“邦 廷富”一词的含义是“富裕”，该村有自己的学校，但大部分人在15岁就开始到农场或者木材厂工作。该村是个共产社会， 这里没有私有财产。

　　该村几乎每家都有一辆加美农村地区常见的卡车，有自己的耕地和牧场，以及一大群孩子。该村看上去很富足，每到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袅袅炊烟。这时有一群孩子从学校里出来，令人奇怪的是，他们长得出奇的相像，一色的 金发碧眼。

　　这里的孩子们都穿着背带裤和方格衬衣，好像是生活在20世纪初而不是21世纪。他们都光着脚，跑向同一栋大房 子。房子的造型更像旅馆，不太像加拿大西南山区的传统住房。

　　在村里一个人口多达126人的超级大家庭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巨大的厨房了，这里面摆放着几十个柜子，几个 成年女子正在忙碌着。她们年龄各异，装束似乎已经有百年历史了，拖到脚踝的长裙，将颈部裹得严严实实的衬衫，长长的袖 子，梳着长辫子。几个小女孩在帮助她们做着家务。但这的确是一座民宅，户主就是布莱克摩尔，他正是山坡上嬉笑打闹的孩 子们的父亲。

　　一夫多妻能达致永生？

　　摩门教(Mormon)主张一夫多妻，一个教义是一夫多妻制是达致永生的关键，相信为了可以上天堂，男人必须 尽可能娶更多妻子。加拿大一个名为“停止一夫多妻制”的组织披露，该教派从小便教导女孩子将来要服从男人，要成为妻子 ，并且生育儿女。

　　现年52岁的布莱克摩尔是邦廷富社区内其中一个派别的领袖；44岁的奥利(JamesOler)则带领邦廷富 社区内另外一个派别。奥利行事风格隐密，未曾接触媒体，他与3名妇女同时保持婚姻关系。

　　布莱克摩尔是邦廷富的创始人和“村长”，他拥有22个妻子和103个子女，但不排除他有更多妻子。随着该教派 掌门人该教派另一领袖杰夫斯(WarrenJeffs)因性侵犯罪在美国被捕入狱，布莱克摩尔被外界公认为其热门继任 人选。

　　103个孩子管父亲的22个妻子都叫“妈妈”。面对孩子的天真无邪，妈妈们乐在其中，这就是她们的世界。表面 上看，这些妇女们相处得其乐融融，事实上，为了吸引丈夫的注意，她们经常会争风吃醋，有时甚至发生激烈的暴力冲突。

　　这里的女孩许多刚到15岁就被迫嫁人，年龄最小的甚至只有14岁。事实上，老夫少妻是这些摩门教原教旨主义者 中的普遍现象，15岁的少女往往要嫁给65岁的老头。

　　在这个一夫多妻制的村落，不仅女人命运卑微，男孩同样命运多舛。许多男孩生下来之后就被丢弃在路旁，即使有少 数男孩能够侥幸随同家人成长，他们长大之后也会被强行驱赶出家族。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减少竞争者，让剩下的男人个个 能够娶上多个老婆。

　　在2006至2007年，卑诗省政府给予邦廷富小区的两间学校差不多100万元。卑诗教育厅此举遭一些人士和 多个团体炮轰，他们在投诉信中批评省府拨款给教导孩子一夫多妻制思想的邦廷富(Bountiful)小区的学校。

　　《加新社》透过自由资由法取得的信件显示，发信人有个人、有不同的倡权组织、有该省3个内陆地区学校局，以及 一个卑诗退休雇员协会的分会。其中一封充满怒气的投诉信指出，在教育厅长资助宣扬一夫多妻制的小区的同时，教育厅却以 缺乏经费为由要关闭附近一些公校，公帑就是在这些决定下被浪费。

　　一名邦廷富的前居民表示，儿童被教导不要发问，这是多么的邪恶。邦廷富的女孩子如能拥有第6班、第7班阅读水 平，已经很幸运，更遑论鼓励她们到外面的世界闯闯，成为教师或护士等。教育厅长暂未就此事置评，不过教育厅的职员发出 的一封电邮称，一个小组每年都会检查有关的学校，了解它们是否遵守独立学校法的规定。

　　15岁的“妻子”

　　摩门教主宣称“世界末日临近”，只有结成“天体伉俪”的人才能幸免于难，并以此说法诱导信徒，让年龄在13岁 至16岁的幼女和少女嫁给他们。

　　布莱克穆尔去年又特意“娶”了数名年龄在16岁左右的美国“妻子”。他还任该镇一所学校的“学监”，并要求全 校1184名学生“严格保守神圣的秘密”。

　　另据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儿童保护组织揭露，这个由摩门教分离出来的组织仅在过去两年内，就安排了多达40名未 成年女孩“成婚”，其中最小的13岁，最大的16岁，部分女子“出嫁”时只有15岁。

　　据对布莱克摩尔的妻子们的调查，并不存在性剥削和性侵犯。教主本人也为此辩护，对他的指控侵犯了宗教自由原则 ，是宗教迫害，因为摩门教派一贯实行一夫多妻。其实正统的摩门教，早于1890年已经否定重婚。

　　布莱克摩尔还出席美国“名嘴”拉里金(LarryKing)主持的电视节目，并且就他的生活方式发表一番“畅 谈”。在这个广受观众欢迎的清谈节目上，布莱克摩尔承认，他的一些妻子在结婚时仍未成年。他告诉这个名主持，他相信卑 诗省政府已结束有关调查工作。

　　在美国犹他州，一夫多妻制领袖杰夫斯(WarrenJeffs)已被当局落案控以与未成年少女结婚罪名，正等 候排期受审。布莱克摩尔否认，一旦杰夫斯入狱，他打算继承其位置。无论如何，他被认为是杰夫斯的热门继任人选。

　　加拿大联邦刑事第293条明确规定，一夫多妻及一妻多夫为犯罪，逃脱法律问责是不行的。假若用宗教信仰作抗辩 ，布莱克摩尔娶15岁未成年少女也不构成犯罪，保护妇女儿童权利的法律就会成为一纸空文。

　　皇家骑警展开调查

　　实际上卑诗省警方自从1990年代已经开始调查邦廷富社区，但一直没有提出起诉，因为担心在《宪法》所保障的 自由和权利下，可能难以定罪。2006年9月，省检察官介入调查邦廷富，但也未予起诉。2008年6月再度调查，终于 采取行动。

　　今年1月，皇家骑警发言人希尔兹(TimShields)宣布，骑警经多年调查后，拘捕布莱克摩尔和奥利这两 名宗教领袖，指控他们一夫多妻触犯法例，在同一时期与多于一名的女性保持婚姻关系。这是加拿大首次因一夫多妻而被检控 的案件，该控罪最高刑罚是入狱5年。

　　当时皇家骑警派出8名便装警员，乘坐没有标志的警车，到被告家里拘捕，没有遇到反抗。事后有4名骑警留下，向 邦廷富社区人士解释警方并非要针对整个社群，亦没有意图带走社区儿童。

　　当时的卑诗省律政厅长欧博理(WallyOppal)承认，被告可用宗教自由作为抗辩理由，检控时有一定困难 。但他坚持认为不能让妇女儿童受到剥削，宗教自由亦不能成为抗辩理由，最后终由第3名独立检察官罗伯森(Terren ceRobertson)提出有关控罪，在此之前的两名检察官帕克(RichardPeck)和多斯特(LenDou st)都认为，在对一夫多妻首领正式起诉前，政府能先取得法庭裁决，确认禁止一夫多妻法律的宪法合法性。

　　欧博理认为，有关禁止一夫多妻制的法律有效。假若宗教可以用来抗辩，那要由法庭作出决定。他指出，该问题已经 存在了20年。他在2005获委任为律政厅长之后，便认为要对丰盛社区内的一夫多妻活动采取行动，因为妇女及儿童受到 剥削。欧博理上任后再次责成皇家骑警就事件展开调查。

　　皇家骑警在2005年秋季展开调查，是否有人犯下一夫多妻罪又或是性剥削罪。该调查在2006年9月完成。当 时也曾向检控官建议检控。跟进调查在去年9月展开，最后补充了不少证人证供，导致两人被检控。

　　在卑诗省，特别检察官在一些敏感的政治事件中会取代常规的检控官，目的是避免政界干预司法。欧博理认为正好通 过这次审讯，澄清刑事法第293条有关一夫多妻及一妻多夫法例是否符合宪法。他承认很难以性剥削罪名提出检控，因为难 以取证，也难以取得证人供词。

　　本身兼任专责多元文化厅长的欧博理没有正面回应，其他实施一夫多妻制的族群是否会受到影响，只说目前专注邦廷 富社区的问题。欧博理曾是卑诗省曝光率很高的自由党政府官员，但在今年5月的省选中，他从Vancouver-Fra serview选区换到了DeltaSouth选区，最终没有赢得议席。

　　拘捕布莱克摩尔和奥利在Creston省级法庭过堂，保释条件是每月两次向Creston骑警报到、交出护照 、不能离开卑诗省等。

　　法律行动遭重大挫败

　　布莱克摩尔曾经通过电邮发表意见，指省府进行宗教迫害。他又认为欧博理是因为自己的宗教信仰而针对邦廷富。布 莱克莫尔又说自己曾经寻求与欧博理见面，但被这位律政厅长拒绝。

　　布莱克摩尔表示，加拿大不乏其他奉行一夫多妻制的少数族裔及文化社区，但当局却只是选择针对他在邦廷富的教派 。他还在邦廷富一所学校举行记者会时表示，省府侵犯了他受到《宪法》保障的宗教自由。

　　卑诗省最高法院日前否决了检控方针对两名一夫多妻宗教社区首领提出的指控。法官的裁决中表示，卑诗省前总检察 长要求第三名特别检察官介入案件是错误的。在此之前的两名检察官都认为这两名宗教首领不应该被指控。

　　卑诗最高法院女法官斯托伯格-斯坦因(SunniStromberg-Stein)日前在25页判决书中裁决 ，省总检察长在早先两名检察官反对指控后，任命新的检控官为政治干预及不公平，侵蚀了司法监督机制，并对两名教主控罪 一并取消，针对此案的法律行动遭遇重大挫败。欧博理并没有权力委任第二位检察官，所以第二位检察官所作出的起诉决定， 也是不合法的。

　　被告律师亚维乔(JoeArvay)表示法官的论点非常清晰，最关键因素就应以首位特别检察官的决定作为终结 。而与政府“斗法”多年的教主对判决表示欣慰，说总检察长是在“选择性办案”， “不合乎法律”。布莱克摩尔表示：“ 这一年对我们是非常漫长和艰难的一年，我的家庭和我自己都经受了巨大的压力。我觉得松了一口气，我很高兴，我要回去继 续我的生活。”

　　若律政厅或其它司法单位不再上诉，延宕多年的多妻村事件可能随着上述判决画下句号。卑诗省长金宝尔亦对法院结 果感到失望，表示省府将会研究决定下一步行动。

　　卑诗省现任总检察长麦德庄(MikedeRong)也表示失望，他说省府将考虑进行上诉。他认为前检察总长是 出于好的动机，作出了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去任命第三名检察官。他还说：“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阅读整个裁决，我还没 有来得及这样做。很显然，我需要和司法部其他负责人交换意见，决定是否上诉。”不过裁决也提醒政府，处理与司法有关事 件时，要特别注意程序正义。

　　宗教自由还是邪教异端

　　对于摩门教的多妻制做法，在加拿大存在很大争议，现在并没有一个定见，因此难以绳之以法。

　　当事人布莱克穆尔辩护说：“皇家骑警对他的指控，是侵犯了宗教自由的原则，是对宗教信仰者的迫害，而我信仰的 摩门教派一贯实行一夫多妻。”他说卑诗省前总检察长是在“选购特别检察官”，直到找到愿意对他们进行起诉的检控官为止 。而法官对此表示同意，裁决前总检察长任命新的检察官对两名首领进行指控是“不合乎法律的”。

　　从25页的裁决书观察，不难发现法官对于省律政厅一而再、再而三聘用特别检察官的做法“很感冒”，认为欧博理 的用意是为了找到一名人选，作出合于自己心意的决定，而未有理会首两位特检官的不起诉决定，伤害了司法的程序正义，因 此不但在裁决书中说了重话，也用了相当篇幅提出包括被告、律政厅等单位在案件中的角色，让裁决书读起来时，颇像一本精 简的司法教科书。

　　以欧博理的专业知识，很难想象他会完全未察觉连续找3名特别检察官所产生的可能效应，但光仅凭一夫多妻属于违 法，以及虽未有充分证据，但外界质疑邦廷富村内可能存有儿童性剥削情况下，欧博理的做法确实合于社会的期待。然而法官 终究以违反司法程序，认为案件应以第一位特别检察官的不起诉结论作为终结，也等于让第三名特别检察官及警方单位白作工 ，消耗不少司法资源。

　　此次裁决并无法解决一夫多妻的争议，省律政厅可能也不会放弃而继续出招，未来事件是否可能带往联邦司法层级， 也需进一步观察。而裁决也提醒政府单位，当处理与司法有关的事件时，一定要特别注意程序正义，以免无端浪费了司法以及 社会的资源。

　　而有学者指出，布莱克摩尔提出的辩护属于诡辩，根据加拿大《人权自由宪章》的规定，人们拥有宗教信仰、思想信 念、意见表达、集会、结社、出版等多项自由，但自由不是绝对的，它要以不影响他人的权利为限。布莱克穆尔信仰什么样宗 教和有什么样的思想，都是没有问题，因为信仰和思想都不会干涉到别人的权利。但一旦对思想和信仰付诸行动的时候，就一 定会和社会、人群发生关系，这时候不影响他人是不存在的。为了界定如何才算侵害了他人的权利，在人权宪章的基础上，制 定了详细的法律条款，界定何样行为属于侵犯了他人的权利，也就是指犯了罪。刑事法第293条明显规定一夫多妻及一妻多 夫为犯罪，然则布莱克穆尔必然逃脱不掉法律的问责。假若用宗教信仰来作抗辩，则布莱克摩尔娶15岁未成年少女也定然不 构成犯罪，而法律上保护妇女和儿童的权利不就成了谎言？

　　起诉多妻教主一事，无疑让曾任法官的前任律政厅长欧博理踢到了一块司法大铁板。虽然法院的上述决定维护了所谓 司法的程序正义，但是一夫多妻争议却依然存在，政府、法院及邦廷富三方的角力，未来仍然可能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