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广明：萨达姆的恶报

　　萨达姆的恶报

　　评论萨达姆伏法的角度有多种，我的想法却是如此简单而朴素：恶人有恶报

　　黄广明

　　2003年，美英联军攻陷巴格达不久，用一根绳子套在一座巨大的萨达姆雕像的脖子上，将其拉倒，这张照片成为伊战的一个经典瞬间；结果，未等到2007年新年到来，一根粗大的绳索果真套在了萨达姆肉身的脖子上。

　　2006年11月5日，伊拉克高等法庭宣布，萨达姆在杜贾尔村案中犯有反人类罪被判处绞刑。萨达姆于当地时间12月30日凌晨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被执行死刑。

　　评论萨达姆伏法的角度有多种，有的指出处死老萨并不意味着

伊拉克局势的稳定；有的从人权角度呼吁慎用死刑，对处死老萨表示遗憾甚至谴责；有的说这更像是一种政治秀，只是个别国家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萨案的最终结果只是给这场不对等的政治博弈划上了一个并不完整的句号……一个个都深刻无比而且视角独特，但我的想法却是如此简单而朴素：恶人有恶报。

　　一句在中国人尽皆知的俗语，“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我们自幼便耳熟能详。它在国人生活中的出现频率之高，以致让每一个幼小的心灵都觉得，这句名言是一个公理，而公理，是不需要证明的。及至于长大阅历渐丰，我才明白，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描述客观，不如说是在抒发信仰，其精神实质，与其说是“好人必定有好报，恶人必定有恶报”，不如说是“祝福好人有好报，诅咒恶人有恶报”，因为现实中，好人有恶报，恶人有好报的例子实在太多。我曾在监狱中采访过一位明显的冤狱者，见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啊”，而当初判过他案子的徇私枉法的司法人员，却一个个升官发财。

　　我也依然记得青少年时代第一次对这个问题的顿悟式质疑。那是我念初中时上历史课，老师讲到慈禧太后的死亡，我突然想到，不都说“恶人有恶报”吗，慈禧这个老贼一生作恶多端，祸国殃民(关于慈禧太后的功过后来史家又有新说，那是后话)，怎么却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最后并非“非正常死亡”，相反还寿终正寝极尽哀荣？若说慈禧身后的骂名是对她的恶报的话，这是否对她也太便宜了一些？这个善良的解释是否也太阿Q了一些？

　　历史上，像慈禧这样“恶人未必有恶报”的例子还少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说慈禧的“成功”证明这是一则伪命题的话，萨达姆的“遭遇”似乎又证明这是一个真命题。就处决萨达姆一事，新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上任首日即表示，这位伊位克前领导人“对伊拉克人民犯下了弥天大罪，罄竹难书。我们永远不应该忘记他手下的受害者”。

　　萨达姆靠政变起家，统治伊拉克20多年。现在可以知道的是，此君刚愎自用，生性多疑，心狠手辣，对违抗者从不客气。在其铁腕统治期间，伊拉克树起了数不清的萨氏雕像和画像，供人民顶礼膜拜；在萨达姆政权每每陷入危急的时候，也总有大规模的民众集会示威，表示对他们领导人的支持。萨达姆似乎是万民拥戴，但这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在这场速决的战争中得到了体现。伊战爆发前，萨达姆政权自忖仅靠军队作战无法有效遏制联军进攻，便发放给民众多达800万件的轻武器，指望能依靠“全民战争”来拖垮美英联军。然而战争自始至终并未出现伊民众自发反击的行动，数量庞大的轻武器根本没发挥作用。相反，在美军所到之地，竟有不少民众夹道欢迎。

　　事实证明，靠铁腕建立起来的“拥戴”和“忠诚”，不堪一击；遍布伊国各地的萨达姆铁铸或石刻的雕像，实则如同纸糊。可以说，对萨达姆的报应早就开始了。

　　因为独裁和暴政，萨达姆伏法而死；因为独裁和暴政，前智利军政府独裁者皮诺切特虽至风烛残年仍战战兢兢，惟恐罪行被追究，最后在病痛中郁郁而终……

　　“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在历史曲折中曾经式微，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它终将蔚为的时代大潮。

　　我也知道，依照怀疑主义“归纳法不能总结出真理”的观点，今后哪怕有无数个类似萨达姆·皮诺切特·米洛“恶人有恶报”的例子，仍然不足以说明这个世界就会从此厉行“恶人有恶报”的法则。

　　如此，“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依然不是一个必定成立的观点，它依然不是一个科学结论，而更像一个信仰教义。

　　小时候，我相信它；长大后，我怀疑过它；现在，我明知它有瑕疵，却信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