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美国负债经营到了关口

　　丁一凡

　　美国的债务高达8万多亿美元，美国国会表示要立法把债务极限规定在8.965万亿美元。这表明美国的政治家们正在意识到美国债务的危险。负债累累过去是用来形容发展中国家发展困境的词汇，现在成了美国的问题。美国为何能背着巨大债务却获得不错的经济发展？这种状况能持续多久呢？

　　美国既是债务大国，也是债权大国。美国欠别人的债有8万亿美元，但美国在海外的投资和持有别人欠它的债务也有5万多亿，剩下的净债务有2.5万亿美元。即使这一数字与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相比并不十分庞大，但也是过去135年来美国所从未经历过的。

　　美国之所以要在欠别人债的同时，又去海外投资，而且借钱给别人，那是因为从中能获得更高的利益。比如，美国在外国股市中赚的钱要远多于外国在美国股市赚的钱，这部分多出的利润可以弥补美国的外债。此外，美国的公司在海外有许多直接投资，每年都有直接的利润收入。最近一些年来，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增长强劲，美国公司在这些市场上获得的利润巨大。美国在亚洲投资很多，收益也不小，而来自中国的收益更是日益重要。据说，1990年美国海外企业的收益中来自中国大陆及香港的占20%，1995年变为25%，到了2000年，这一数字变为40%。有分析认为，美国企业从中国所获利润已经超过了从墨西哥与巴西获得的利润的总和。

　　美国的债务是以美元计算的，而美元又是美国货币当局发行的钞票，用自己国家货币发行的债务是容易控制的，美国的企业、政府、个人从中获益匪浅。美国是贸易大国，而美元又是大部分国际贸易的结算货币，这使美国企业占有极大的优势。别的贸易国赚的是其他货币，要换成美元才能参与国际交易，美元大幅升值、贬值会给它们带来致命损害。而美国企业在美国经营的那部分利润却不受美元

汇率变化影响，美元强还是弱，收益用美元体现出来都一样。这样就有利于美国企业安排债务。

　　美元的优势给美国安排债务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条件。美国需要资金时，可以使用美元坚挺政策来吸引外国资本流向美国。等到美国债务太大了时，又可以促使美元贬值，再把债务转嫁到持有美国债务的债权国头上去。而美国公司在这一过程中又能赢得更多的利益。

　　美国这种负债经营的模式虽然获利巨大，但这种发展模式正在扩大美国的社会分配差距。美国靠海外投资的收益来弥补债务，这种做法是对企业有利的做法。但是，美国企业过度向海外发展却有可能造成忽视本土投资的问题。美国的跨国集团把大部分生产与服务项目都“外包”出去，大批中小企业叫苦不迭，大企业在减少成本的同时也造成了中小企业的悲剧。另一个问题是，企业的收益增加，劳工的收入却在下降。最近十几年来，美国许多劳工的收入都没有变化，而如果把通货膨胀等因素考虑在内，等于这些劳工的收入在下降。因此，最近一些年来，美国等发达国家内部的反全球化运动发展迅速，贸易保护主义再度抬头。

　　负债经营有一个度的问题。美国债务太重，外来投资者就会怀疑美元资产未来保值与升值的前景。如果外来投资者减少，或者对美国资本市场的投资下降，美国就不得不提高利率以吸引外来投资者。这样，就会加重美国债务的负担，也会间接影响美国经济的增长。目前，美国的债务正处在这样一种危险的境地。可以说，外来投资者对美国债务的前景喜忧参半。一方面，美国经济还不时放出一些积极信息。比如，美国的消费者信心仍然很高，消费增长支持着经济的增长。通货膨胀指数仍然不高，失业率在发达国家中也算很低的。这些宏观指数看起来都不错。但另一方面，美国的净债务近年增长过快，人们不得不担心美元资产未来的前景。比如，阿富汗和

伊拉克战争后，军费开支巨大，致使美国政府预算连年赤字。这种情形很容易让人想到越南战争时期。

二战后，西欧国家对美贸易有许多顺差，积累了大量美元外汇储备。但随着越战的发展，美国政府的预算赤字不断增加，西欧国家的投资者开始担心自己美元资产的价值，陆续把美元储备兑换成黄金，最终导致了1971年的美元危机。尼克松政府放弃了美国政府对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承诺，暂时避免了金融危机不断发展，但它断送了战后西方国家建立的稳定的国际货币体系。

　　如果伊拉克的形势得不到稳定，美军要长期驻扎下去，那么亚洲投资者与石油输出国对美元的信心还能维持多久就很难说了。现在，美国国会要规定美国负债的上限，就是要给政府的开支套上笼头，稳定住国际投资者的信心。它也给我们发出了一个信号：美国的负债经营看来真是到了一个关口，对此，我们理应做好应对的准备。(作者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