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禁集体自卫权是多此一举？

　　5月21日，共同社消息，首相安倍晋三认为有必要为秋季临时国会开展的《自卫队法》修正案等相关法案审议工作做准备，开始考虑新设负责安保法制工作的阁僚。共同社在报道中直指此举是安倍为备受压力的解禁集体自卫权未雨绸缪做铺垫。

　　“解禁集体自卫权”与“修改宪法解释”可以说是当前日媒上曝光率最高的政治名词。围绕着如何避开修改宪法的瓶颈，打修改宪法解释的擦边球以达到解禁集体自卫权目的，安倍可谓煞费苦心。即便是顶着党内意见不统一、执政伙伴公民党强力反对、国民在国会门口静坐示威的巨大压力，他也依然一意孤行。

　　5月15日下午，安倍内阁在首相官邸召开“关于安全保障法律基础再构筑恳谈会”，并向首相安倍晋三提交了希望修改禁止行使集体自卫权的现行宪法解释并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的报告。安倍随即于当天傍晚在首相官邸举行记者会，表明将朝着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而努力的“原则性方向”，连贯地上演了一场“自编自导”的大戏。

　　安倍在内政问题上鲜少如此强硬与雷厉风行，此番决心可见一斑。然而解禁集体自卫权尽管在内阁统一了意见，却未能获得国会的一致首肯。国会中不少议席认为解禁集体自卫权违反了宪法第九条规定，除非修改宪法，否则“解禁集体自卫权”连成立提案的资格都没有。而修改宪法则必须通过国会众参两院审议。以目前的态势来看，与自民党联合执政的公明党对解禁集体自卫权持强烈反对意见，部分在野党人士也担心一旦解禁集体自卫权势必会引发中韩两国的抗议，日本与邻国将会更加针锋相对，坐实日本在亚洲被孤立的被动局面。所以安倍若想通过走国会渠道修改宪法来解禁集体自卫权，几无胜算。所以才会出现上文提到的《自卫队法》修正案及新设负责安保法制工作的阁僚事宜，因为修改宪法解释(注意，是修改宪法解释，而不是修改宪法)在内阁的权责范围之内，可不通过国会由内阁定夺。

　　安倍“曲线救国”的用心良苦对“当事人”自卫队而言，却未必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乐事。不愿意具名的共同社政治部资深记者向新浪驻日本特派员透露：日本自卫队高层有声音认为解禁集体自卫权是多此一举，是安倍内阁和保守派不懂军队业务、趋之若鹜的外行表现。安倍内阁担心的安全问题，其实只需要通过扩大个别自卫权(个别自卫权是目前宪法已经认可的，已被赋予的权利)即可办到。据该资深记者称，直白一点说，也就是打个别自卫权的擦边球，在防卫需求上延伸一点定义即可。根本无需再起山头巧立“解禁集体自卫权”的名目，无妄招来“违宪”纷争。

　　现行日本宪法第九条规定日本放弃战争、不维持武力、不拥有宣战权，日本宪法也因其和平主义原则被称为“和平宪法”。日本政府对第九条的宪法解释为：日本可以基于自卫的目的而维持最小的防卫能力，对自卫权的定义则一般指的是“个别自卫权”，不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而行使个别自卫权需要满足以下三个要素：日本受到急迫的且不正当的侵害；除此之外无其他适当手段可以应付；应在必要的且最低限度的武力行使范围内。

　　那集体自卫权和个别自卫权的区别又在哪里呢？集体自卫权可视为拥有海外出兵或介入他国战争的权利，即与本国关系密切的国家(盟国)遭受他国武力攻击时，无论自身是否受到攻击，都有用武力进行主动干预和阻止的权利。用简单的网络语言来描述的话，既是从“你打我，我就打你”到“你打我朋友，我就打你”的质变。

　　安倍自2012年第二次上台后便“念念不忘”修宪以解禁集体自卫权，旨在将个别自卫扩大至他国防卫。然而由于各方阻力，直到执政一年多后此事才被正式提上日程。所谓阻力，并不等同于持反对意见的公明党及部分在野党就全面否定“集体自卫权”的功用，其中不乏认同“在现行的宪法解释范围内，扩大行使个别自卫权足够应对日本安全问题”观点的议员，与自卫队高层的看法不谋而合。

　　安倍在5月15日的记者会列举了几个假设论证行使集体自卫权的必要性，而共同社政治部资深记者引援自卫队高层以专业角度分析安倍这几个举例之后的结论向新浪驻日本特派员表示，其也认同其实“延伸”个别自卫权定义或许一样能达到“解禁集体自卫权”的效果。

　　首先，安倍认为如果拥有集体自卫权，在公海与自卫队一起行动的美军舰船遭受攻击时，自卫队就能够展开反击。但是，如果自卫队的舰船与美军舰船联合行动，美舰若受到攻击，自卫舰既可以自卫名义反击，如果美军舰船上有日本公民，那自卫队“正当防卫”的反击理由便更加充分。这种情况完全可归入宪法所认可的“个别防卫权”范围。

　　其次，安倍提出的另一个例子是如果有弹道导弹射向美国，自卫队可以进行拦截并将其击落。但是目前日本并没有可以击落面向美国本土弹道导弹的能力。因此这个导弹防卫的例子在自卫队高层看来是脱离了现实技术的杞人忧天。退一万步，就算解禁了集体自卫权，即使是事态真的发生，日本也没有与之抗衡并阻止的技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弹道导弹呼啸而过。

　　此外，针对安倍提及的朝韩半岛危机，日本媒体有报道分析称如果朝鲜进攻韩国，日本可以以炮弹射程已经进入日本领空、领海等理由行使个别自卫权。对于保护在公海上遭受武装集团袭击的日本民间船只，或者一同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的其他国家部队在受到武装势力等的攻击时，自卫队也可以用共同活动时自身受到威胁等理由援助。

　　朝日新闻、读卖新闻等日本主流媒体也更倾向于在“扩大个别自卫权”的基础上应对安全问题的提议，理由是有些设想在现实情况中不可能发生或尚未成为需要引起注意的严重问题，还有些极端事例则以日本目前的能力即便是解禁集体自卫权也根本无法解决。故当前日本所面临的安全问题，可以通过修改《自卫法》，补充具体的应对方法来解决。

　　安倍和反对“解禁集体自卫权”阵营的博弈仍在继续。这场“内讧”预计将在8月份阁僚换血之后方会一见高下，尘埃落定。但愿这段对峙期能让安倍冷静思考，没必要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派上用场的集体自卫权来加深眼下日中、日韩之间已越积越厚的坚冰。

　　文/新浪驻日本观察员 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