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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岭大营救:获救矿工渴望看矿井外的世界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4月26日16:24  环球人物

  “鬼门关”里救兄弟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路琰

  3月28日下午,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发生后,中煤集团一建公司一面收集情况、核查被困人员,一面着手准备抢险救援。不久,专业抢险救援队到位并开始投入工作。此后,各方救援队陆续赶来,一场持续200多小时的战斗打响了。

  第一个“信息通道”

  为了疏导井下过大的气压,抢险救援指挥部决定,由地面垂直向井下被淹地区钻一个通道。

  负责钻孔的山西省煤炭地质局副局长潘增武告诉记者,这个钻孔的位置非常难判断,在地面偏差几厘米,到数百米深的地下时,就不知偏出去多少了。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后,4月1日傍晚6时左右,第一个口径215毫米的钻孔终于打通了。

  “当时,气流裹着泥浆喷到半空,下雨一样落了大家一身。”一位打钻工对记者说,“本来想立即放食物和水进去,但钻孔里气压太强了,一瓶矿泉水刚放进去,就‘呼’地一下飞了出来,根本没法放东西。”很快,工人们又打通了第二个钻孔。气压减弱后,他们向钻孔里投放了一包包的营养液,但不久,钻孔就被堵塞了。

  4月2日下午2时许,救援人员在疏通2号垂直钻孔时,忽然听到下面发出敲击钻杆的声音。“全场一下子非常安静,我们刚开始不能确认,害怕听错了,就用力敲了3下钻杆,不久就听到了回声。” 一位救援队员趴在地上,对着钻孔大喊:“声音再大点!”井下又传来敲钻杆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冲着周围的人群大喊:“有声音,有人活着!”周围立刻一片欢呼,也有人哭出声来。工人们拉回钻杆后,发现钻杆上拧着一根铁丝。

  “我们分析,这根铁丝环绕在钻杆上,两端打结拧成麻花状,应该是人用手拧上去的。井下的人可能是绑着东西想送上来,但往上拉钻杆时被刮掉了。”潘增武说。

  这个消息传出后,指挥部里的山西省委书记张宝顺和副省长陈川平一路跑了过来。几分钟内,钻孔旁已经围了几百人。大家屏着呼吸,将300多袋营养液放入钻杆,缓缓探了下去。“里面有吃的,把钻头拧开啊。”一位救护队员竭力对着钻孔大声喊。大家后来才知道,因为担心钻孔附近出现塌方,被困井下的工人敲完钻杆后就离开了。那些投放的营养液很多掉进了水里,但也有一些人捡到了。

  此后,井下再无反应。

  生命的“信号灯”

  4月7日晚,在王家岭煤矿井口旁的救护队帐篷里,山西焦煤汾西矿业集团救援大队三中队队长王根生,在休息待命期间,向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回忆了他和队友在井下搜救被困矿工的过程。

  “在下井之前,我们仔细研究了井下采掘面图……2号煤井北回风巷是条向下倾斜25度的死胡同,也是透水点。按常理,这里应该完全被水淹没了,大家认为这里不会有生存者。”王根生说,奇迹往往就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4月4日晚10时,负责监测井下状况的救援队员报告,在北回风巷深处发现了一缕灯光。接到消息后,救援指挥部立即下令救援队尽快摸清情况。

  王根生带领22名救援队员,迅速赶到北回风巷口,果然看到二三百米深处有灯光。让队员们把头上的矿灯都关掉后,他举起手上的矿灯,向对方闪了几下。远处的灯光随即回应着闪了几下。王根生顿时一阵激动,又用矿灯在空中划了个圆圈,远处的灯光也跟着划了一个圈。“有人活着,快放皮划艇,快放皮划艇!”王根生兴奋地喊了起来。“有人,有人啊,放划艇!”叫喊声在救护队员中传递着。大家头上的矿灯霎时全亮了。

  虽然排水工作已经进行了六七天,但北回风巷里的水深仍有二三米,还漂着木板、塑料管等杂物。王根生和几名队友划着皮划艇,在巷道里磕磕绊绊地前行。前进了近200米,积水更深了,水面离巷道顶部只剩下几十厘米的空隙。“而且,巷道顶上每隔80厘米,就有一根用于支撑巷道的锚杆,占去25厘米左右的空间。我们坐在皮划艇里没法往前走。”情急之下,王根生告诉队友:“给皮划艇放一些气,让船体再低一些。”然后,他们仰卧在里面,或用脚蹬着巷道顶,或用手扒着锚杆艰难前行。“几十米的距离,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

  随后,王根生看到,前方大约10米处,有一辆煤车浮在水面上,里面坐着5名矿工。再往前十几米处,还有一辆煤车,里面也有4名矿工。然而,皮划艇此时距巷道顶部只剩下20厘米左右的距离,再也无法前进了。王根生把几个救生圈扔进水里,带上绳索,跳下水,朝煤车游了过去。到了煤车旁边,他看到,5名矿工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上满是恐惧和疑惑。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稍后才用微弱的声音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们能不能出去?”王根生赶忙回答:“能出去,我们能进来,就一定把你们带出去。”他安慰幸存矿工不要着急,并告诉他们救援队会把大家分批带走。他和随后过来的队友,把3个救生圈套在3名矿工身上,再用绳索将他们连在一起,拽着游向皮划艇。他一边游一边嘱咐队友留下来陪煤车里的矿工。“必须有人陪着他们,我担心,他们看见别人先走了,会着急,精神会崩溃。”

  就这样,两辆煤车里的9名矿工,成为第一批获救人员。

  救援队员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已经做了26年救护员的王根生,算得上是“老前辈”。他身高1.80米,不胖不瘦,行为举止冷静从容。这些都是救生员必须具备的素质。“平时,我们接受的都是军事化训练。早上6时起床,吃完早饭后得背着40斤的仪器下井,所以身体素质一定得好。而且,救援工作强度大,队员本身不能有潜在疾病。平时训练要通过跑步、举杠铃锻炼身体,还得学习打木板、垒墙等各种专业技术。”王根生看着队友们,笑着说:“这一行很苦,但每次看到幸存者,我们就很高兴。有一个队员为了救人,连结婚都推迟了。”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在救援队驻扎的营地,一共集结了来自山西临汾、运城、乡宁、河津、西山煤电、汾西矿业、霍州煤电等7支矿山救护队。深夜里,每个帐篷里都是灯火通明。在一个帐篷门前,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遇到了山西焦煤西山煤电救护大队队长孟全福。就是他和3位队友,在井下发现了第二批获救的106名被困矿工。

  在回顾4月5日那天的救援行动前,孟全福先点着一支香烟,抽了几口。

  4月5日上午,孟全福和队友们分乘两艘皮划艇,在井下继续搜寻。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12个小时。作为搜寻突击队,他们4个人除了搜寻幸存者,还负责检测井下的危险气体、水位等指标。

  在一条辅助巷道内,划过一段距离后,皮划艇无法前进了,孟全福和队友们就下船抓着传送皮带继续往前爬行。“我们边爬边喊‘有人没有’,就这样一直喊着,但没人答应我们。突然,我看到了一只木筏子,立刻兴奋起来。这说明,出事后有不少人活着,他们还扎了木筏子。”

  再往前几百米,地面露了出来。队友张金突然兴奋地喊了起来——他发现地面上有脚印。“这肯定是新留下的,我们一下子就确认:肯定有人活着。”孟全福他们一边大喊着,一边加速向前。上午10时30分左右,他隐隐约约地看到前面有两盏矿灯亮着,似乎还有两个人站着。

  “有没有人?”张金喊道。

  “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虽缺少气力,但清晰入耳。

  听到回答后,孟全福撒腿就往前跑,同时用矿灯照了过去。“我看到,那两个人身后,似乎还有好多人坐着。”

  直到孟全福已经出现在眼前,被困的矿工们才反应过来:“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张金喊道:“是啊,我们来带你们出去。”话音刚落,一大片矿灯齐刷刷地亮了。

  “这么多人!”孟全福的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接着,不少矿工放声大哭起来,一些人则马上站起来要跟他们走。

  “我看到他们情绪太激动,人数又多,担心再出意外,就没有立即带着他们撤离,而是先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要太激动,以便保存体力。”孟全福和队友组织矿工们排好队,能走的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两名已经不能走的,由他们架着走。“最开始,我们以为只有几十人,排好队后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人。”

  孟全福走在最前面,把矿工们带到了能上皮划艇的地方。“有两个人甚至主动帮我们把皮划艇拖进水里,还帮着划水。划到巷道口的时候,我看见,密密麻麻的救护队员早已拿着担架在等我们了。看见我们的时候,大家一同欢呼起来。”

  医院里创造“第三个奇迹”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张雷

  “我们已经创造了人类生命的奇迹,8天8夜的坚持;救援史上的奇迹,115名工友安全升井;现在,我们还要创造第三个奇迹:让被救工友们早日康复,早日出院!”4月6日,山西省省长王君在看望医护工作者时情绪高昂。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来到被王君省长寄予厚望的几所医院采访时,看到医护人员们正在全力以赴创造“第三个奇迹”。

  与矿工“握脚”相庆

  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当地的不少医院就制定了紧急救治方案——一部分医护人员被派到矿上,在井口守候;其他人员则全部进入24小时待命状态,以确保矿工们被救出后立即得到救护。

  在山西铝厂职工医院,记者找到内科主任杜康全时,他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显得非常疲劳,年近6旬的他,此前已在王家岭煤矿呆了好几天,这几天总共只睡了几个小时。

  4月5日上午11时20分左右,当看到救援队员抬着获救矿工走出井口时,杜康全激动地冲到了担架前。躺在担架上的矿工,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露在外面的肢体,被煤泥、油污覆盖着,几乎辨不出一点肤色。为了防止被阳光刺伤眼睛,他们无一例外地被戴上了眼罩。一些获救矿工很虚弱,但听到身边救护人员往来穿梭的声音后,还是吃力地抬起双手轻轻拍起来,这是在庆祝自己的大难不死和向救他们的人表示感谢。

  “他们已经很虚弱了,我只能一再提醒他们不要太激动。”因为大部分工人沾满煤渣的胳膊和手都被被子盖住,握手已经不可能了,杜康全就逐一握住获救矿工的脚,“一方面是打个招呼,安慰、祝贺他出来,希望他能配合治疗;另一方面,我需要感受一下他们的体温,看看他们的反应,对他们的身体状况作出判断。”

  随后,杜康全和几位同事一路小跑着,轮番为矿工们做第一轮生命体征监测。“这样下来,每检查一个人,就能节省2分钟;检查100多个人,就能节省出好几个小时。这可都是救命的时间啊!”

  1、2、3……101、102……杜康全没忘了数被抬出来的矿工人数。“说实话,我当时完全没想到,这轮救援行动能救出这么多人!”谈到这里,杜康全仍然很亢奋、激动。

  洗头要用洗洁精

  记者赶到河津市人民医院时,该院的医护人员正在救护29名遇险矿工。被送到这里的矿工,最多时曾达到49人。

  护士长苏金芳是个大忙人,记者在小会议室里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她才从重症监护室赶过来。由于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几乎没时间喝水,苏金芳一进会议室就开始咳嗽。将杯子里的水喝光后,她告诉记者,3月28日下午接到事故通知后,她和几位护士就连续几天没合眼,“先是听说井下有动静,可等了一天后,井下又没动静了,当时就觉得工人们生还的可能性也许不大了”。

  4月4日深夜,苏金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准备洗个头,然后休息一下。可刚洗到一半,她便听到了窗外救护车的笛声。有新情况!苏金芳顾不得冲净头上的洗发水,拿起电话就往院里拨,这才知道有一批矿工已经被救出,正被送往医院。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10分钟就赶到了院里,之后一干就是50个小时。

  “这些矿工刚被送来时,头发上全都沾满了煤灰和土,连眉毛都看不见了。用洗发水给他们洗头,一点儿泡沫都不出。后来,一名矿工告诉我,‘要用洗洁精洗才行’。我们一口气买来15瓶洗洁精,给他们每个人连洗了4次头发,这才洗干净。”

  护士张芳还记得,自己的“一对一”护理对象于建华被送来时已有些神志不清。她和同事将于建华抬上床后,脱掉他的脏衣服。“我担心他着凉,所以打来接近体温的热水,轻轻地、从头到脚为他擦拭全身,还用棉签蘸上盐水,小心地将他嘴里的煤渣抠出来,又将牙齿一颗一颗地清理干净。”

  或许是因为被“隔离”在井下太久了,一些矿工在意识清醒后很爱说话。身体情况刚刚好一点儿,他们便不停地对身边的人说“谢谢”,还会主动和医护人员说话。但护士们总是巧妙地打断他们,建议他们不要耗费体力。个别矿工觉得身上痒,要求洗澡,甚至还要求到外面去透透气。但护士们只能劝阻他们,因为他们的体能还很差,不能有过多的活动。

  记者采访时看到,在医院4楼的一间病房里,一名矿工刚想伸手摘掉眼罩,就被一旁的护士拦了下来。心急的他想马上看看矿井外的世界,“我好着呢,我想看”。但护士们耐心地解释说,他的眼睛需要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一名护士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按照事先制定的医护方案,他们要在3天后才能摘下眼罩。”

  很多获救矿工吵着要吃米饭。这个要求更不能马上满足。医生们解释说,由于这些矿工长时间没有进食,肠胃功能已经减弱,同时还患有其他一些病症。虽然他们都很饿,希望能多吃些,但从医学角度讲,消化功能的恢复需要一个过程。因此,医院方面为矿工们准备的是米汤、水果羹、鸡蛋羹、香蕉泥等流食、软食,实行“一日七餐制”。

  4月6日,山西铝厂职工医院收治的26名矿工,终于吃到了获救后的第一碗面条。根据专家的建议,这碗龙须面里搭配了西红柿、豆腐、芹菜、鸡蛋等。“真香!”一位矿工将碗里的面条吃了个精光,然后擦着嘴巴笑了。

  “我很好,你和孩子还好吗”

  多数获救矿工的身体情况好转后,都希望尽快与家人取得联系。实际上,家人的安慰和鼓励,有时候比医药更有效。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就听到了许多感人的“家庭故事”。

  一名获救矿工借来医生的手机,拨通妻子的电话后,他的眼眶湿润了。停顿了许久,他才说出10个字:“我很好,你和孩子还好吗?”听到他的话,守候在一旁的护士悄悄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水。

  4月9日,两名在山西医科大学第二医院接受救治的矿工,终于在院方的安排下与亲人相见。一位记者事后这样描述当时的感人场景:“他们相互拥抱,紧紧拉住对方的手,哽咽着,久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泪水在他们的眼眶中打了几次圈,最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因为妻子有病在家,来看望湖北襄樊籍获救矿工魏合荣的,是他的女儿和岳母。岳母轻轻地拍着魏合荣的胸口,哽咽着说不出话;女儿则紧紧拉住父亲的手,轻声细语地用家乡话问这问那……

  这时,原本围在一旁的记者和医护人员,都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将房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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