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人生:一件毛衣

　　文/江慧妍

　　我和父亲感情不是特别好。

　　父亲曾经是个军人，很严厉，对家人要求很严格。我从小就对父亲的苛刻很反感。所以一参加工作，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除了过年过节，平时难得回家。

　　我有了心仪的男孩后，就利用业余的时间为他织毛衣。那天，气象台挂起了严寒低温警告信号，外面冰天雪地的。我感冒了，于是正好请假在家，准备把那件毛衣赶出来，好向意中人表白。

　　想不到父亲带齐了工具，来到我住的地方，要为我修葺出租屋简陋的屋顶。父亲走了很远的路来，身上脸上都是雪霜，连眉毛也挂满冰碴，鼻子冻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阵热流涌进心里，我知道父亲的肺不好，走这么远的路，真是难为他了。

　　父亲大概没想到上班时间我居然还呆在家里，他把工具往地下一摔，责问我为什么不去上班？我赶紧解释说我感冒了。父亲的双眉拧成一股绳——我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我知道他接下来该狠狠地批评我了。

　　父亲严厉的目光扫过来，当扫到床上那件刚刚完工的毛衣上时，愣了愣，忽然问：“这毛衣……为我织的？”我不敢说是为别人织的，只好点点头。

　　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拿起工具，架起梯子，动手为我修屋顶。我想了想，跑过去为他扶梯子。

　　出租屋的天花板很旧了，灰尘簌簌地往下掉。父亲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弯起腰爬上爬下。弥漫的灰尘中，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临走的时候，我赶忙把毛衣拿起来塞到父亲怀里，父亲一脸不耐烦地把毛衣团成一团，夹起就走。

　　大年三十，我回家吃团年饭。回到家门口，见巷口围了一群闲聊的老人。我远远就看到父亲穿了我织的那件毛衣，慢悠悠从家里踱出来。老人们都笑他：“老江，大冬天，穿件单毛衣，不冷吗？”

　　父亲嘿嘿地笑着，像个穿了新衣显摆的小孩子，翻起毛衣的里层让大家看，说：“不冷不冷。我的闺女给我织的。看看，多厚实，暖和着呢！看看，我穿着多合身！”

　　其实，那毛衣一点都不合身，因为我心仪的男子身材比较壮实，毛衣穿在父亲的身上就显得晃晃荡荡的。

　　老人们拉着父亲的毛衣，都说织得太大了。父亲依旧嘿嘿笑着说：“不大不大，我那丫头比较粗心，不会照顾自己，她能记得给我织件毛衣，我就很满足了！现在还有哪家的闺女能想着为老爸织毛衣的？”

　　“这倒是呢！”老人们赞叹着，都说父亲好福气。

　　一阵寒风吹过，父亲又咳嗽起来。我的心一阵难过，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