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黑布鞋

　　萧 萧

　　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一点的原因，反正自己越来越喜欢老东西，奶奶喜欢用的老粗瓷陶碗，舅舅小时的长命锁，老妈结婚时的陪嫁大红花包袱，一件一件往家搬，宝贝一样藏着掖着，惹得大兵哥哥总是用看《小猪麦兜》的眼神质问我：“妹妹，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到公元前生活啊？”

　　不知道啦，就是认定了“东西是旧的有味道”的理儿。最近狂爱黑布鞋，黑鞋面，白棉布浆，苎麻底，襻带，方口，平底，乡下阿姨亲手纳的那种，走到哪里穿到哪里，嫌不够招摇，节假日的时候就逼着大兵哥哥陪我一起穿，美其名曰：“好东西是需要共同分享的”，那家伙开始老大不情愿的，现在，一双脚被滋养的一不出汗二无异味，打死他都不肯脱了，说脱了像被情人抛弃了会心慌。

　　经得起时间的打磨是黑布鞋的媚骨，独领风骚三千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凭的是穿在脚上舒舒服服，走起路来踏踏实实，穿鞋就要穿这样的感觉。在水晶鞋上镶颗钻有什么好炫耀的？平均走十分钟脚上起一个水泡，辛苦倒还可以忍，可是每走一步就得心惴惴地看一眼美钻安在，那份空落落的安全感请问你要得起吗？穿鞋穿的是心情，不离不弃、箭步如飞，黑布鞋做到了。

　　在过去千余年流传着这样的习俗，姑娘看中了意中郎，便把自己精做的鞋子送上一双以表爱心。通常，姑娘们递鞋的时候脸儿会羞得像三月的桃花儿，意中郎接过鞋的时候会在掌心幸福地摩挲着，没有人说话，但是，我们知道那一刻的爱情美在“不(布)言不(布)语”。至少，比现在情人间一送就是上千元一双的PRADA强多了，意味深长多了。

　　黑布鞋一定是手工做的才值得穿，层层浆线线缝，结实，耐磨，藏满了女人独有的绵密心思——思念的、牵挂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穿了会有一种感情在心底千回百转；机制的布鞋，多了整齐的痕迹，冷冰冰的，总是令人想起不锈钢。

　　黑布鞋配白袜子特别有味道。白色的纯棉袜子不像玻璃丝袜来得那么直接，而是一种温润的纯真的东西，它们在一起，会让人想起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初恋情人，会突然忘记了呼吸。

　　方晓蕾在小说《布鞋》里写道：“富贵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双布鞋。这是一双多么漂亮的布鞋呀，简直就是一双艺术品。是谁给我的呢？谁会给我鞋？富贵思忖着。是呀，哪个女孩会给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男孩抛媚眼？找不自在呀！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大声喊：喂，谁的鞋放错了地方？没人理他。他又喊了一句：喂，谁的布鞋？不要了，我就穿了啊！”

　　所谓美丽的黑布鞋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吧——女人越是漫不经心，男人越是没着没落，即便爱也是爱得紧张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