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农民工为何不去合法中介

　　本报记者 张亦嵘 袁定波

　　10月8日，国庆长假过后的第一天。

　　一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北京六里桥桥下各个方向的通道里，除了早一天在这儿摊开铺盖过夜的求职农民工外，又陆陆续续地聚集起从长途汽车站和附近的小旅行社里

　　桥的四角竖着丰台区劳动、公安、交通、城管等单位早在6月份就发出的不准在这里进行劳务活动的公告。公告的第一条，就是要进城农民工到合法中介享受免费劳务介绍。那么，这些农民工为什么不去找公布的中介呢？记者的采访从这里开始了。

　　哪有不要钱的中介

　　小舒说自己33岁，是河北省张家口人，中秋那天晚上从家里来的。问他为什么不过了中秋再来？他说，中秋那天的票好买，当天到了北京，在西客站对付了一夜，就来到这里等工。

　　问他看见没看见政府竖在那儿的中介牌子？他说，看见了，但找不到，他也不想去找。他来北京打零工四五年了，都是在这桥洞底下被人雇去的。他没技术，文化也不高，就是有把子力气，在工地上当小工，或者开个路，挖个渠什么的他都能干。他说，自己也就是地里的活闲了时，才出来挣几个钱，忙了，他是要回去拾掇庄稼的。

　　问他，你没去找就知道找不到？他反问，找到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花钱？我有钱就不来这里了。记者说，上面写着免费介绍工作？他笑了，说哪有这好事？你随便问问这些打工的，哪个说不要钱？少了几十块，多了两三百呢！要是真有不花钱的中介，这里会有这么多人？

　　“我就认这儿了，今天下雨没人雇，过天晴了，总是有人雇的。”说这后一句话时，记者分明见到了，他眼里一闪即逝的希望。

　　合法中介要技术工钱也不保

　　老魏50岁，一脸沧桑，山东曹县人，来北京已经七八年了。他现在在航天桥边上租的房子。老婆烤羊肉串，他帮不上什么忙，就来六里桥找零工，能挣几个是几个，庄稼人闲不得。

　　老魏说，他确实找过中介，中介收了他100元，给他找了个修路的活儿。他在那工程上干了一个半月，但没给他们工钱。他们去要，要了好长时间，也就给了一半的钱。再要，老板就说没钱，愿意告，你就告。

　　老魏说，上过那次当后，他就干一天一结的零工。可没曾想，这一把一利索的活儿也能坑人。大前年，就在这桥底下，他和22个各地来的农民工被一老板带到回龙观搞装修，当天干完活儿老板给他们结了账，大家挺高兴。老板问第二天还干不干？大伙都答应了。第二天又干了一天，可结账时，老板说了句话挺不讲究，说哥几个，对不住了，钱今儿没回来，你们看，是不是明天再干一天，钱到了一块儿给你们结了？22个人，一下子走了20个，就剩老魏和另外一小哥。他俩实在是舍不下那一天的辛苦钱。第二天，俩人又麻利的干了一天，算账时，老板还是那句话，钱没回来，实在不行，你们就走，留下干，也欢迎。老魏说，他这才知道是让人坑了。这老板从第二天起就没打算给他们钱。

　　老杜是陕西咸阳人，38岁了。他说自己来北京三年多了，都是在这桥底下找的工作。

　　他说，你们问北京的职介要不要钱？告诉你们，桥边告示上那些区里的职介所我都有去过，没一家不要钱的。我还交过一回，200元，给了我一个什么厂子的电话和地址。咱没打电话，直接去了，厂里人说，是招工，可早就招满了。你说，咱还有啥法子？有的职介所是给我们这些求职的找活儿，可他们找的那些活儿都是技术性的，用人单位要学历，怎么也得是个大专生吧？不瞒你们说，来六里桥等活儿的，还真没那样的人才，要有那本事，也用不着来这儿了！

　　打官司谁耗得起

　　“小东北”是长春人，上个世纪80年代的高中生，有文化，说自己也懂点法律。他说，他也去过中介，收费是真的。他就是在那儿被人招去干一个大工程。结果干了一个半月，只开了100元的工钱，还是他找到这家单位的上级机关，才要来的。

　　他说，他在干这个工程时，一个工友才二十来岁，脑部工伤后，单位就让他住了一天院，就接出来了，说住院花钱多。后来这工人伤重怕出事，才又被送回了医院。后来，处理时，找到劳动监察机关，人家说，事多得慢慢来，你要是等不了，就调解。结果给了两三千块钱就把人打发了。不服？你去告。实话说，都是打工的，谁耗得起？就说刚才说的那官司，告到法院，最后肯定能把官司打赢。可你耗得起么？你又拿什么耗？老板手里十万八万的不算个数，你有么？你打官司不吃饭？你得往里垫饭钱。再说，饭钱还不在你手里，还得去挣！

　　你们问为什么不签合同？三天两天，谁和你签。你可以和老板说，不签合同就不干，可这儿这么多农民工兄弟，你不干，他干呵！

　　自发劳务市场怎样才能消失

　　本报记者 袁定波 张亦嵘

　　针对农民工与部分用人单位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存在的问题，记者采访了北京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就业处副处长张征宇。

　　“法律并没有禁止马路求职，但是通过自发的劳务市场求职有很大危害，劳动者权益很难得到合法有效的保护。”张征宇认为，自发的劳务市场形成，一方面是外来务工人员对中介认识不够，自身素质条件决定很难通过公共职介找到工作；另一方面是有关用人单位不去职业中介招聘。作为劳动部门，对自发的劳务市场应加强引导，但要根治自发的劳务市场，还需要从以下各方面完善外来务工人员求职环境和其合法权益保障：

　　规范职业介绍服务，严厉打击非法中介活动，净化劳动力市场环境，建立打击非法职介联合执法机制。

　　同时，加强来京务工人员的职业技能培训。从2003年至2006年6月底，北京市共对22.5万名来京务工人员开展了社会化职业的职业技能培训，培训合格率达到90%以上。

　　健全劳动合同管理制度。目前，劳动合同规范文本，除专门适用于建筑施工企业农民工劳动合同范本外，还有出租行业、小时工以及通用的劳动合同范本，可供用人单位和劳动者选择适用。

　　推动建立农民工工资预留账户工作，逐步完善解决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的长效机制。

　　近年来，针对建筑施工企业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北京市建立了建筑施工企业工资支付报表报送制度、解决拖欠农民工工资争议的“绿色通道”、受理举报和快速解决纠纷的工作制度、农民工工资预留账户制度、农民工工资支付监控机制等。

　　完善农民工社会保险政策和制度，扩大农民工社会保险的覆盖面和保障程度。针对农民工较为集中的建筑业，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不足一半的问题，北京市劳动保障局和北京市建委联合发文，要求从10月15日起，北京新开工的建设项目，农民工工伤保险费用将由建设单位在工程总预算造价中单独列项，并作为专用款项在开工前一次性拨付给施工总承包企业，由总承包企业按建设工程项目为农民工缴纳工伤保险费。

　　愿桥洞不再是农民工的“住所”

　　记者手记

　　张亦嵘 袁定波

　　农民工似乎是游离于打工城市之外的一群人，他们来到北京的目的就是要挣钱，可是他们还缺乏在城市劳作的心理和能力上的准备。他们除了一身气力，就剩能吃苦耐劳的精神，由于缺少技术和知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干着都市中最为繁重且脏累的体力活儿。

　　但是，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这些农民工毕竟用自己的血汗浇筑了大厦的根基，他们有权利进入到我们这个城市的社会保障体系里。可喜的是，相关的劳动保障部门正在通过规范职介所和用人单位的行为，建立农民工工资支付制度，推进农民工参加工伤和医疗保险等措施，来解决农民工的实际问题。这样，来北京的农民工就不用把铺盖摊在桥洞下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