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有机农业替代模式让长江流域看到农业未来

　　“财神到，财神到，家家户户放鞭炮。”10月28日，随着杭州及上海的两家外贸公司与有机农业协会柑桔收购签约仪式的举行，田畔山洲垸的农户都以这种传统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全球项目官员RobSoutter、国家农业部及省农业厅等相关负责人也赶到现场，见证了这个村庄的变迁。沅江市其他洲垸、洞庭湖区其他地方也特意派代表参加，现场见识了这种新型的替代农业。沅江市已计划将西畔山洲垸的模式推广到整个赤山岛。

　　西畔山洲垸，这里是南洞庭湖深处，一个被新型耕作理念彻底改变了的村庄。

　　在“以粮为纲”的年代，人们围湖造田，排水筑垸，从事传统的水稻耕种，但得不偿失，灾难频临；如今，人们退田还湖，改种有机蔬菜，直销大城市超市，其生产的有机柑桔将贴上“中国制造”的标签，摆到美国、加拿大人的案几，人们的口袋鼓了起来，并彻底醒悟——原来农民也可以这样当。

　　围湖造垸得不偿失

　　千百年来，洞庭湖不知衍生着多少故事！

　　南洞庭湖赤山岛一隅，一块淤积地让人类觊觎已久。1969年，一群人终于向它进攻——围湖、排水、造田，便有了西畔山洲垸。

　　很快，人们在兴高采烈之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里“五日一晴，三日一雨”，晴则旱，雨则涝，就为几亩稻田，人们不得不长年抗旱排涝，还得承担高额的电费。水稻种植又引来大量的病虫害，老百姓只好使用六六六、钾胺磷等剧毒农药，而且用量越来越大，品种越来越毒，鸟儿没了、青蛙没了、野生动物没了，洞庭湖的水被污染了，自己的健康也被伤害了。

　　“那时候，我们男人最怕的是与老婆吵架，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钾胺磷呀！”说完，西畔山洲垸的张建华还有点难为情。

　　不仅如此，突出其来的洪水更是带来灭顶之灾。1996年、1998年、1999年洪水连续冲破堤垸，财物席卷一空，并直接威胁人们的生命安全。

　　痛定思痛。1999年，人们退田还湖，从垸内搬到了山上。人安全了，但农田在水里，靠什么吃饭？WWF“携手保护生命之河”长沙项目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带来资金和技术，带来新型的耕种理念：告别传统的稻作经济，推广有机农业，直接跻身世界最先进的农业行列。

　　有机柑桔户均增收万元

　　丢掉传统的耕作模式，直接跟上国际的步伐，这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不用化肥农药，这地怎么种？没有反复的讲解和示范，老百姓怎么都扭转不过来。

　　这些都罢了，关键是，有机农业能不能让老百姓增收？

　　“你不知道，有几年时间我们过得好痛苦。”村民倪后文说。首先，土地得有3年的有机转换期，这3年时间里，不施化肥、不打农药，产量不增反降，由于产品还得不到认证，只能等同于市场上的普通农产品，卖不出好价钱。

　　2004年，终于通过了国家环保总局南京有机认证中心的有机认证，成为国内第一个综合有机农业生产基地，此时，有机蔬菜也逐渐打开了销路，直接在长沙沃尔玛及家乐福等超市销售。但是，有机柑桔挂满枝头，却没人收购，大家只好贱价出售，而种有机柑桔所花的工夫要数倍于普通柑桔！

　　还好，西畔山洲垸的老百姓熬了过来。今年，相继通过了美国及国际权威认证机构的认证，杭州敦成公司及上海熙可公司主动登门联系，果园里那些并没有“好看相”的柑桔突然身价倍增，将被装进写满洋文的盒子里，打上“中国制造”“有机”的标签，直接销往美国及加拿大。此时，“有机牌”的身价开始显现出来了：以60-80CM的柑子为例，毛价1.2元/斤，农民纯收入也有0.95元/斤，而市场上的普通柑子，批发价仅0.35元/斤，零售价也仅0.6元/斤左右。

　　倪后文算了一笔帐，他今年有两万斤柑子，除掉一些不合格的产品，光柑子一项，他今年的纯收入至少也有一万多元。加上种植有机蔬菜等，收入就更可观了。而去年，他一家总收入仅7000元。

　　种植有机柑子及蔬菜，仅仅是他和老伴在搞，他的儿子一直在外面开车。“他开车都没有我们两个老的赚钱，而且每天都为安全担惊受怕。”

　　“只要有机农业真正搞上去了，价钱稳定了，我儿子也不会开车了，回来帮我搞农业。”倪后文也相信，村里很多在外面打工的青壮年也会选择回来。

　　西畔山洲垸有机农业协会提供的数据显示，1999年垸内每户农民的年收入不到2000元，去年就已达到2万多。他们预计今年光柑桔一项就能给农民户均增收1万元。

　　“长打工”也返乡务农

　　今年48岁的周世任一直是个“长打工”，今年4月份，他却从广州回了村，承包了8亩荒山种植有机柑桔。

　　他夫妻俩供着两个大学生。一个在华中科大，另一个在张家界一专科学校，俩人一年的学费就两万多元，每个月的伙食费700多元。为此，周世任有家难归，常年在广东、长沙等地打工赚钱。去年，他在长沙某工厂当搬运工，每月600多元，自己吃住，余下的只有400多元了，实在划不来，3个月后到了广州，在一家电风扇厂当工人，每月有800-900元左右，为此，他把爱人也带了去。

　　听说家乡的柑桔出口美国及加拿大，价钱很高。4月份，他毅然返乡，承包荒山种植柑桔。按照今年的行情，“在家里做事比外面要划得来，也比外面要自由些”，在工厂打工，他每天12个小时都被捆在机器上。

　　眼看那些从事有机农业的农户有了好光景，住在西畔山洲垸附近的陈光汉羡慕极了，盼望有机农业能够尽快发展到他所在的村组。今年，陈光汉也种有二万斤左右的柑桔，但由于不是有机柑桔，只能按市面上的价格出售，最多也只能赚到6000元，如果是有机柑桔，他会多赚两三倍的钱。

　　推广有机农业建有机岛

　　不仅是陈光汉所在的伍家嘴组，其实还有更多的地方，包括整个洞庭湖区，退田还湖后，传统的耕作模式不能用了，老百姓将以何为生计、特别是能不能实现增收一直是个大问题。

　　西畔山洲垸的成功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也找到了样板。沅江市已计划将这一经验向整个占地面积达130平方公里的赤山岛推广，将赤山岛打造成一个“有机岛”，期待成为洞庭湖上的“有机明珠”。

　　如今的西畔山洲垸，人们再也不用农药、不用化肥、不用除草剂，不生产转基因产品了，青蛙多了，鸟儿回来了，男人们也可以大声说话了，因为身边再也没有钾胺磷可找了，不用担心“家庭变故”。

　　在现场，国家农业部农业贸易促进中心常务副主任倪洪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有机农业人工投入多了，但化肥的成本减下来了，保护了环境，但考量它是否成功的关键还在于老百姓能否实现增收。从西畔山洲垸的情况来看，从事有机农业是湖区老百姓的增收点，它的成功已经成为一个样板。不过，他又提醒相关部门在推广的同时还得保证质量，真正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存。

　　访谈

　　 为长江流域提供范例

　　6年多时间里，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一直关注着西畔山洲垸的每一丁点变化。在长江流域，在洞庭湖腹地的这块“实验田”倾注着“保护生命之河”项目官员们的心血。与此同时，它的每一点进步也牵引着湖区人民的目光。人们期待在这里看到他们的未来。

　　10月28日，就湖区农民关心的问题，记者先后采访了世界自然基金会（WWF）长江项目官员张琛博士及全球项目官员RobSoutter。

　　“有机农产品供不应求”

　　记者：张琛博士，农民们经历过失败，对他们来说，种出的有机农产品，有没有销路是最大的问题。如何能保证有机产品的销路？

　　张琛：只要严格保证有机产品的管理体系，有机农产品的销路是没有问题的。很多商家厂家都会直接到认证机构去找，目前来说，经过有机认证的生产基地还非常难找。

　　记者：相对来说，从事有机农业投入的人力要大得多。怎样才能保证有机农产品的价格，使之与投入成正比，以保证老百姓的收入有所增加？

　　张琛：这需要政府加以管理，比如某些机构的乱认证，就容易产生鱼龙混珠的现象。不过，相关公司会派专人全程予以跟踪，比如杭州敦成公司，就专门指派一个业务员在西畔山洲垸蹲点，监督其生产过程，保证产品质量。在这过程中，对方发现几家农户偷偷使用了化肥和农药，其产品便不予收购，有机协会也将其予以除名。

　　记者：质量得到保证的前提下，如何才能提高产量？

　　张琛：这涉及有机农产品的生产技术问题，目前全球都在进行探索，比如农药不能用了，防虫防病怎么办？何况每个品种都不一样。

　　“农民在环保中实现增收”

　　记者：RobSoutter先生，这是您第一次深入中国大陆农村，您对洞庭湖西畔山洲垸的初步印象是什么？

　　RobSoutter：长江对中国来说至关重要，每年都承担着繁重的压力。这次，我在长江流域洞庭湖区看到的依然如此生机勃勃，这里的农民让农田变成湿地和湖泊，改为从事有机农业，并实现了增收，真正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西畔山洲垸的做法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记者：您在讲话中说“WWF一直见证着这个村庄的变化”，您认为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RobSoutter：农民成为环保人士，他们的生产过程也是一个环保的过程，而且他们已经增加了收入。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值得推广。

　　记者：只要严格根据有机农业的标准进行操作，只要经过严格的认证，中国老百姓的农产品能够卖到全世界吗？

　　RobSoutter：是的，没问题，西畔山洲垸的桔子卖到了美国和加拿大就是例子。这个例子给中国其他农村提供了参照，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有吸引力的问题。

　　记者：如何才能让老百姓及政府部门更好地理解这个有机农业？

　　RobSoutter：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环境并没有受到破坏，受益最大的正是老百姓及当地政府。在长江流域，这种经验很容易复制。

　　记者：稻作文化在中国老百姓中根深蒂固，要使他们改变传统的农业耕种模式，改为从事有机农业，有思想观念、技术支持及资金三个方面的障碍，您认为这三个因素中最关键的是什么？

　　RobSoutter：最重要的是人的观念问题。比如钱有了，技术有了，但人的观念没有转变过来还是不行。西畔山洲垸的项目就是由WWF提供相应的资金及技术，得到老百姓的认可才能得到顺利实施。

　　记者：您发现了吗？农村里大量的青壮年都涌到城市及发达地区打工了，留下来的只有老人、妇女及儿童。有机农业的成功推广，会促使那些青壮劳力向农村回流吗？

　　RobSoutter：我相信会的。你的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普遍的问题。西畔山洲垸的例子给了我们希望，我相信会吸引那些青壮劳力回来的。潇湘晨报记者 吴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