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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提示】人们通常把城市和市容管理人员称为“城管”，他们是维护城市秩序和整洁的卫士，并拥有管理城市的行政执法权，应该说是肩负重任。最近，《新闻调查》陆续收到陕西、江苏、辽宁、四川等地的观众来信，反映有些地方的城管在行政执法中存在着一些违法违规行为。
其中一封信是四川省内江市的一名城管干部写来的，他在信中说，在执法过程中，他遇到越来越多的困惑，同时也看到了许多不该发生的事，他愿意站出来，谈一谈自己的感受和经历。2002年3月，《新闻调查》记者来到了四川内江。
【调查者】制片人：梁建增赛纳张洁
编导：何勇
摄像：王小鹏、李季
录音：呼和
统筹：庄永志、杜晓静
解说：姚宇军
制作：郑曼茜
制片：姚志萍、魏安泰
监制：李挺、庄殿君
总监制：孙玉胜
【播出时间】首播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2002年4月20日(星期六)21:15?21：55重播中央电视台第二套节目2002年4月21日(星期日)18:20?19：00
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2002年4月25日(星期四)16:20?17：00
【调查对象】
杨彪内江城监支队二大队二中队原队长陶乾伟内江市东兴区个体商户朱大姐内江市东兴区个体商户某医药代表何姚炜内江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监察支队支队长邓永久内江城监支队二大队原队长廖世谦内江城监支队二大队三中队原队长雷小平内江城监支队二大队办公室
朱勇内江城监支队一大队曾云忠内江市城市管理局副局长卢英方中国建设部城建司市容管理处处长袁曙宏中国国家行政学院研究室主任教授法学博士
【调查过程】
一、“哎呀，坏得很，坏得很，只晓得收钱”内江市位于四川省东南部，城区面积24平方公里，人口30万。进入80年代以来，内江城市发展十分迅速，大量商贩涌入城市，城市管理工作十分艰巨。与其他城市一样，内江市于1989年成立了第一支城建监察支队，归口于市建委。到1989年，内江市设立城管办公室，并成立了市容环境卫生监察支队。根据市委有关文件精神，城管部门同时负责各类摊点、广告、经营性和宣传性占道的审批，收费，管理和执法。这样，城管部门就由一个单纯负责市容和城市建设的管理机构演化成具有工商、环保、交通、文化等多种职能的综合执法机构。那么,内江城管在市民心目中的印象如何呢?记者采访了内江市市民。
记者：你们对城管的印象怎么样？市民：哎呀，坏得很，坏得很。只晓得收钱，坏得很，凶得不得了，那些人。市民：我们觉得内江市还是改变了面貌，以前是脏得不得了，你看哪里不是垃圾。
市民：有管得对的地方，有管得不对的地方；有一些该管的地方，有一些不该管的地方。记者：那什么地方是该管的？市民：前后左右都有摆摊惟独不许一家摆摊，那就不合理。还凶呢，收我们的摊。
在调查中记者发现,许多市民一方面肯定了城管在城市建设和管理中的贡献,另一方面,对他们在执法中的做法提出了批评。为了更深入的了解内江城管的现状，记者找到了举报人，他就是曾任内江市城监支队二大队二中队的队长的杨彪。杨彪现年39岁，1989年从事城管工作，是内江最早的城管干部之一。
记者：你当初是怎么考虑的，要把你知道的这些你认为不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杨彪：我曾经跟我们的局长曾云中有一次交谈，我举了一个很生动的例子，我杨彪要做一个聪明的傻子，就是我们四川叫聪明的傻子。因为我们是傻子，无非就是为了把这个事情提出来，这是一个很理想化的一个说法，实际上就是说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还城监一个蔚蓝的天空、一片净土。这也是我向组织或者想向你们提供我所见过，我所经历过的一些感触，其他没有任何意义。
在历时13年的城管工作中，城管部门的执法地位一直是杨彪十分困惑的问题。
杨彪：我们单位里面，在我们心目当中是三等执法公民。记者：“三等执法公民”怎么讲啊？杨彪：这个应该说是一个全国性的普遍现象：一等执法公民就是公安、检察院、法院；二等执法单位就是工商、税务等等；我们就是三等执法单位。
记者：是你们自己心里这样看自己呀，还是老百姓也这样看？杨彪：事实也是这样。地位很模糊，定位不好。现在内江市流行说城监执法是歪的，因此市民对我们执法的力度、这种可信度也好或者这些等等吧这些做法他不是很支持。
记者：那么现在看来内江的城管和被管理对象之间的关系有一些紧张，你觉得主要原因是什么啊？杨彪：这个紧张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内江经济本来是不发达或欠发达，那大量的没有工作的人就流失到做点小生意，这是本身一个压力，内江城区压力；还一个我们内部当中队员的素质有高有低参差不齐，就造成了执法过程当中简单粗暴。
在内江城管100多名执法队员当中，招聘人员占到了60%以上，作为中队长，队伍的管理问题一直让杨彪感到头疼。
杨彪：招聘队员他是短期行为，是临时的，那么它的来源是社会各个层面、各种关系，那么各种关系里面，领导干部的这种关系占的比例据我所知那么起码也是五五分成，可能有一半都是通过关系进入这个单位的，背景都比较深。要管理这些背景深的人，那么用我们现在的责任感、荣辱感去控制他很不容易。
记者：那上岗之前他们有没有什么必要的培训？杨彪：以前第一批人来基本上是培训了一下，培训了一下就是搞了点军训。
由于缺少系统的法律法规的学习，执法人员在执法过程中难以按照正规的法律程序从事执法，动辄罚款没收，与被管理者往往处于对立的状态。
杨彪：比如说我们在街上抓到一个挑水果的摊贩，这个人可能不小心跟我们发生了抓扯，我们单位的个别队员就把水果倒在地下，用脚把它们踩烂，这个行为群众就很反感。记者：有没有双方之间发生口角甚至于冲突？杨彪：有，这种情况很多。从1999年到现在为止我自己亲身经历了两次，我本人经历了两次，整个支队经历下来就不得了了，打到我们的队员到医院里住也有，违章户或者业主被我们打到住医院的也有。
据杨彪所在的二大队2000年统计，共发生纠纷180余起，至于整个支队近两年共有65人因伤住院，其中包括个体户和经营户,也包括城管队员。
今年二月，内江市个体商户朱大姐与百姓发生纠纷，被城管打成了脑震荡。记者采访了朱大姐。
朱大姐：他走过来就抢我们的烟柜。记者：他们为什么抢你的小烟柜？朱大姐：他就是说你们没有全部在门里面，就是派出所都说我们这个，你看，就是派出所都说我们(在门里边)，这里有一根线，你看嘛，我的烟柜就这样他都要抢我的。
记者：那次来之前有没有曾经提醒您这个小柜往里摆？往里摆？朱大姐：没有没有，他们那天太凶了。那天来我还不在，我还在楼上，就老头一个人在这里。还不知为什么他们就来抢，又没有开票给我们，收了我们的烟柜，这么值钱，我所有的手续、卖东西的现金都在烟柜里头，他不开票给我。
记者：那你怎么受伤的呢？朱大姐：你摸摸，现在我的头顶还是肿的，我还在吃药。
记者：您这个是怎么受伤的呢？朱大姐：就是倒在地上摔的嘛。
记者：你怎么倒在地上摔的呢？朱大姐：就是拳头打的嘛。
记者：在你们的执法纪律当中有没有明文规定，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张嘴骂人，不能抬手打人？杨彪：这个文件肯定都有的，以前我们叫严格执法、文明执法，实际过程当中由于人员的素质不一样，承受力不一样，这个就不好控制了。
记者：抄东西在你们队员心里依据是什么呢？杨彪：十三号令里面就是《内江市市容管理条例》里面也有这种暂扣物品、没收物品的有关规定。
按照内江市政府下发的城市管理有关规定，对违章占道的正常处理程序是先纠正，拒不改正再处罚，不履行处罚再暂扣物品。而内江城管再实际执法过程中，将这些程序都简单化了。
杨彪：实际上我们目前主要采取的是简易程序，现场处罚为主。一般的情况下是没有处罚道理的，那么这种在情况下就要暂扣他的物品，做得好一点的队员那么就要开取暂扣单，做得不好的那么他就不开暂扣单，把东西收去了以后到办公室来处理，一般的情况都是这样的。
在内江城监支队三大队的办公室里，记者看到了大量的罚没物品。由于无人前来缴纳罚款,这些物品就一直堆在这里。
二、“漫天要价，现场砍价，最后没有价”除了暂扣和没收，罚款也是内江城管重要的执法手段之一，存在着较多的违法违纪现象。比较突出的是罚款的无法可依。
杨彪：漫天要价，现场砍价，最后没有价。记者：最后没有价这怎么解释呀？杨彪：比如说我在街上抓住一个装修物品的违章个体户，我跟他讲罚500、罚1000，他说：怎么能罚这么高呢？最多就罚个200、100。然后他就通过其它渠道最后大概可能就是一分钱没罚。因为没按执法程序上，执法人本身又是一个人去的，那么他对这个罚多罚少的掌握没有经过集体或是程序上的控制，当中早就变形了，基本上就是回不到原位，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罚或者少罚，那么这当中的腐败，就容易产生一些腐败我们四川话叫“勾兑”。
这种“勾兑”在许多执法场合都存在，比如医药代表雇人在街上散发广告，被城管发现了，就要进行处罚。记者采访了某医药代表。
记者：什么情况之下他们要罚你们的款？某医药代表：一般就是像现在这些搞我们这些产品都是散发宣传单，他就说影响市容了而且他们有任务，为了完成任务把我们这种的(处理一下)。
记者：一次罚多少呢？某医药代表：有些时候他可能反正他要是要得很多的，他说什么规矩、什么法规我不懂，他有些时候其实跟我要一万多。
记者：要一万多？某医药代表：对。到最后呢，然后我没钱，长期这种拖、拉、拖、拉，然后降到1000，然后我再请(客)拉关系，办这个事以后呢，最后就是罚我200块钱，然后给我开了张名义上的发票，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发票。记者：发票也是给你开200吗？某医药代表：发票不开200，一般都是打五折吧，通常情况下都是这种的。
通过这种收两百开一百的交易，城管队员获得了额外的收入。而实际上，勾兑并不仅限于讨价还价。
某医药代表：甚至于有些时候就是吃顿饭呀、塞包烟呀，都是一些现象。记者：你请他们城管的吃过饭吗？某医药代表：吃过。记者：他们去吗？某医药代表：去。他们甚至于有些人直接跟我们就说：反正交个朋友，大家以后来这儿都互相照应着。然后呢就让我们请他吃午饭。
经过“勾兑”，医药代表们获得了在街头散发广告的权利，这也正是内江街头广告屡禁不止的原因。
三、自制票据在内江城管的执法过程中，记者还发现，他们使用的并不是财政监制的正式发票，而是内部的收据。那么在这些非法收据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记者采访了内江城监支队二大队原队长邓永久。
记者：你了解不了解在队员执法的时候有没有使用过这种内部的收据？邓永久：在罚款等方面都没有使用过自己的，那种自制的收据，比如三联单。记者：如果队员在执法的时候使用这种非正规的发票，这部分收上来的钱走哪个账啊？还需要去上交财政吗？邓永久：如果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的话它不交财政，因为它不是使用财政的正规收据。记者：没有必要上交财政是吧？邓永久：对。记者：那如果说没有必要上交财政，这笔钱又通过一个非正规的发票收上来了，那这些钱怎么用呢？邓永久：如果那些钱假如经过请示上面同意了的应该严格管理，支出的账目要非常地清楚。记者：就可以直接用作支出了？邓永久：用于工作当中，用于运行当中。
内江城管使用的合法收费和罚款收据，共有四种：包括行政事业性收费收据、非经营性结算统一收据、现场处罚罚没收据和定额罚款收据。但是，2001年4月，杨彪却发现，二大队出现了这四种正规发票之外的收据。杨彪：我曾经看到过就是用这个票根去交钱。我看见过大概是交了5000块还是6000块钱，大概是去年4月份左右。
记者在二大队的办公室找到了主管票据的大队出纳雷小平。记者：你看这个，我现在拿的这个票是正规的发票吗？雷小平：不是的，不是的。记者：是你们印的吗？雷小平：印的。记者：当时印这个票的时候请示过什么部门吗，或者得到过什么部门的批准吗？雷小平：我知道好像是请示了。记者：请示谁了？雷小平：请示了支队。
记者采访了何姚炜，他从2000年至今担任内江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监察支队的队长。何姚炜：因为现在省财政厅监制的收费、罚款的小额发票，定额的那种最少都是2块钱的。农民他进城卖菜，现在菜价值不高的时候两三毛钱一斤，你不可能罚他5块钱甚至几十块钱。所以我们曾经专题向城管办报告希望解决小额发票这个事情。报告写了两次都不敢批。你这个发票肯定是不对的呀，那怎么办呢？要开展这样的工作就说那这样吧，城管局同意，同意请示，你们就这样办吧！记者：就怎样办？何姚炜：就是同意你印一部分5角或者一块钱或者两块钱以下的小额发票。
实际上，这些小额发票并没有用于对农民的小额收费，也没有在全市范围内广泛使用，而只是在黄角井市场偷偷使用。它代替了国家的正常收费，将本应上缴财政的钱挪入了二大队的小金库里。
记者：你还记得一共是印了多少吗？雷小平：印了三次。记者：这三次一共印了多少？雷小平：707本。记者：那用出去了多少呀？雷小平：用出去了300多本吧，300多本的话就是两万多块钱，二万三千多。记者：那如果是使用这种自己印的发票，收上来的钱还用存到这个专户的账号里去吗？雷小平：没有存，没存就没存。
四、“如果罚款多了，说明我们在规范城市的违规行为方面是有作为的”2000年4月，内江城监支队向全体队员们下达了收费和罚款的指标，鼓励他们多收费，多罚款。担任二大队二中队长的杨彪收到了大队下达的2000年度收费和罚款的指标。
杨彪：支队下达了一个对二大队，我只讲二大队的情况，二大队的一个收费罚款的责任目标是以文件的形式下发到大队。记者：上面都规定些什么？杨彪：罚款是……收费是33万，二大队罚款是4万，这是对大队，我只讲我中队，光中队是收费15.6万、罚款是1.4万，就是下达的这个指标。
记者：你说在街上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需要你去纠正、教育或者是罚款，这些东西它没发生呢，怎么能预先把它作为一个指标规定下来，以任务的形式下发呢？杨彪：它是根据整个摊位，我们以前在罚款以前各个中队各个大队进行了摸底，目的是调查有多少摊位，哪些摊位该收多少，事先在家里面就做好了预算，又根据物价的批复，收多少、收多少做了一个估算以后，按照这个估算来制定罚款的额度和收费的额度。
记者：你当时没有感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合理？杨彪：从精神上来讲，因为这个发下来以后支队就发现有问题，就把这个文件从我们手里收回去了，实际上大队没收，大队的文件都还一直在使用，一直到2000年结束。记者：怎么又收回去了呢？杨彪：朱?基签署了281号文件，收支两条线、管理等等，罚没、乱收费这些都有精神，他们都知道的，根据这个情况他们把文件收回去了。
所谓281号文件，就是2000年2月国务院公布并执行的关于违反收支两条线政策的处罚规定。其中第八条规定，下达和变相下达罚没指标的将对负责人处以降职或撤职处理。
记者：每年完成多少收费，完成多少罚款，这个有指标吗？邓永久：这个没有具体的指标。
记者：那我看到了你们正式下来的一个文件。邓永久：那个情况是那样的，在281号文件下来之前，那么当时为了，就是说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当时是定了一个任务，但是后来就没有执行了。何姚炜：2000年的3月份前国务院281号令下来以前，这个肯定是很准确的，因为什么？因为我在基层几个单位工作过对于这个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在大队下发到各个大队的，后来又从基层干部手中收回的第25号文件中支队向三个大队和督察队下达了共计65万元的收费和罚款指标。支队文件的时间是3月15日，大队文件的时间是4月22日，都是在281号文件宣布实施的2月12日之后。那么城监支队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收费和罚款任务呢？
何姚炜：你现在这个范围之内有多少个摊点，这个是肯定有准确数字的。那么你就应该从工作的角度讲你就应该收这么多，那么罚款也是跟工作紧密相关的。我们如果罚款多了那么就说明你在规范城市的违规行为方面是有作为的。有这么个反映，也是通过这个来促进他的工作并不是为了纯粹的为钱而为钱。
为了鼓励队员们完成任务，支队和大队还出台了相应的奖励政策。杨彪：收费罚款这个指标下来以后，它是给我们这个罚没款或者收费，它对我们中队、对大队是给了一定的比例和好处的。完成基本任务它有奖励，也有奖励，不过奖励很低，那么超额完成的比例就比较高，收费一般是在20%的返回，返回，这是中队。大队大概也是有20%的返回给大队，罚款是30%到40%是返回到中队，返回到大队也是20%，剩下就是支队和城管办之间分。记者：那上面这样做用意是什么呢？杨彪：刺激一下我们吧，就是多收费、多罚款。
2000年夏天，违章占道的个体摊贩却异乎寻常地多了起来。
记者：过去不能摆摊的地方也可以摆吗？杨彪：应该说是可以的。记者：就用这方法来解决？杨彪：这是我们底下为了更多地收费或者是为了更多罚款，主要是收费，当时基本上采取了这种方式。记者：怎么是这样一个逻辑呢？杨彪：城市建设收费或者罚款，主要是收费，只要交了费的我们就认为是合法的了。记者：那如果说他交了费了也交了罚款了但这个地方是不能占的就不管了？杨彪：也就是不管了。这个现象在2000年的时候特别是在星期天、礼拜六最为严重。
到了2000年年底，杨彪所在的二中队果然超额完成了任务。杨彪：2000年我总共收费是21万多，超了几万块钱，完成了150%左右；罚款罚了5万多，超额完成了任务的350%。
超出支队和大队的领导所料，全年整个支队共完成收费和罚款超过120万元，比下达的65万元的任务多出了近一倍。
五、说白了就是这么一回事，罚款来保证开支2000年内江城管顶风下达了收费和罚款指标，那么，他们究竟为什么铤而走险，钱又用到哪去了呢？何姚炜：通过加大罚款的力度，罚款吧来保证你开支。说白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按照有关规定，执法单位的工作经费应该由政府财政全额拨给，那为什么内江城管需要从收费和罚款中提取工作开支呢？记者采访了曾云忠，内江市城市管理局副局长。
记者：内江的城监支队既然是属于政府安排的一个机构，你们的办公经费是从哪支付啊？曾云忠：财政拨款。记者：那也就说你们这一百个人的工资啊、办公啊这些都是由政府出的钱，那这些经费够吗？曾云忠：应该是紧张。
何姚炜：所以我作为实际情况我给你介绍：缺口大得很，差得远。记者：能估计差多少啊？何姚炜：财政预算纳入预算的给50多万、60多万，在2000年、2001年，但实际发生是110多万，2000年，2001年是101万吧。
由于地方财政紧张，市政府同意将收费和罚款的一部分返还给城管局，根据规定，收费和罚款的资金应该先上缴财政，但是二大队却擅自挪用了应该上缴的资金。
杨彪：这个当中说穿了就是“坐支”，把收费和罚款的钱先用于工作。记者：你这么说是有具体的根据吗？杨彪：肯定有根据的。具体说我们吧，我们中队去年在2000年的时候就曾经坐支了4000多块钱。记者：这4000多块钱都是从收这部分经费当中拿出来的？杨彪：也就是收了或者罚款以后，没有按时地到国库去，然后最后到年底的时候以票据的形式进行充账。
记者：你们大队有没有要从收上来的钱当中挪出来一部分作为开支的这个情况？邓永久：2000年，当时那种运行的体制下作为我们当时大队来说挪出来开支的那种情况没有，但是有那种情况，因为当时工作经费没有及时地下拨我们垫支到工作运行经费的情况有。
但是二大队的坐支现象并没有受到上级部门的制止。
何姚炜：特别是2001年上半年的时候专门进行了清理，清理以后发现我们基层有些中队，它也是为了有时候加班上面答应给它的钱没有给它或者是没有及时到位，它要开展这项工作，它就没有办法，这个当中有一些违规行为。
到2000年底，整个支队坐支和挪用的规模和数量已经超出了支队的控制范围。根据支队2000年的资金清查报告，到2001年8月，本应入库的102万元中，有近12万元不知去向。城管部门内部的任务和指标可能并不为一般市民所了解，但是，市民们却感到了越来越沉重的压力。
六、建设部：今年要核发城建监察证部分城管部门执法混乱的现象已经引起了主管部门的关注。记者采访了中国建设部城建司市容管理处处长卢英方和国家行政学院法学部教授袁曙宏，袁曙宏专门从事行政法的研究工作。
记者：现在各地在城管这一块也有很多经验，也有很多问题，特别是各地城管的机构和当地老百姓的关系还比较紧张??卢英方：因为城市管理这块它主要还是要保证城市的规划和建设、和管理的正常的秩序，这样，它必然跟一些商贩一些不文明的行为，有些面对面的矛盾。如果要是城建监察队员在执法的过程当中他的执法水平不高、态度不好或者是执法过程当中的执法行为不是很合理、不是很规范，这样的话就容易引起被执行者的一些抵触情绪。
记者：怎么去监督这支执法队伍？卢英方：我们现在也准备根据现在这个情况要把这个城建监察证考虑要进行核发，每年要搞年审，就是说你一年的执法的行为是不是符合我们的规定，有没有违法乱纪的行为，有没有群众举报的行为。记者：那你们核发证件的工作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卢英方：我们现在正在制定计划，要是快的话就是今年下半年开始。记者：能在什么样一个范围？卢英方：全国范围。记者：那根据你们建设部的有关规定城管的从业人员要具备什么样的资格？卢英方：要求是中专以上，要求是身体健康，还有要求是国家的正式职工。
袁曙宏：严格来讲执法人员要是公务员。因为不是公务员啊素质比较低，执法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要公正啊，要懂法，文化程度要求比较高。记者：如果说要靠罚款来养城管这支队伍这个合理不合理？合法不合法？袁曙宏：不合法。我们《处罚法》讲得非常清楚，一定要采取收支两条线，所有的处罚一定要全部上缴到国库。
记者：一些城市的城管部门它们是用收费和罚没的款，其中返还的这一部分在作为工作经费使用，这种情况你们了解吗？卢英方：过去知道他们有这种行为，建设部也是发过文件来制止这种行为，来要求各个城市人民政府要把这个城建监察管理的行政经费、工作经费要足额地拨付下去，经费上边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过去在这个经费上边许多城市把这支队伍的管理经费不是很足额很到位地给拨付下去，所以这样的话他们的设备装备都不够也影响了执法的效果，有的城市甚至搞罚没款上交以后要返还一部分来作为他们的经费，这样的话也是造成一部分城市出现一些高额收费、高额罚款的这种行为。
目前，经过国务院有关部门批准的四十多个大中城市正在进行有关集中行使执法权的试点工作，他们要解决的正是杨彪一直关注的执法主体的问题。
卢英方：现在就是国务院法制办正在搞这个综合执法的试点工作，就是要试验一下看看哪些执法的行为可以综合起来进行执法，哪些我们也都正在关注这方面的试点。
袁曙宏：全国人大常委会1996年颁布了《行政处罚法》，那么处罚法它当时保留了一条规定就是经过国务院或者国务院授权的省级政府批准，一个行政机关行使其他行政机关的处罚权。根据这一条，全国经过国务院批准大概有四十六七个城市进行综合处罚的试点，这样有些地方不仅是处罚，其他相关的执法权也有，比如强制权，还有其他一些相关的执法权、检查权，这样的组织它是独立的执法主体。
卢英方：我们想通过国务院的试点工作找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的体制、管理的模式，更好地为城市的经济保驾护航。
七、杨彪：我还是希望城管发达、正规从1989年到今天杨彪从事城管工作已经整整13个年头了,他亲眼目睹了这个城市翻天覆地的变化。
记者：你开始刚从事城管工作的时候你认为这个岗位它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杨彪：因为它是代表一个政府职能部门，我们虽然说当时我的理解不是很正规，从着装也好、执法程序也好、执法环境也好或者执法的法律依据、社会地位、经济地位、法律地位都不是很高的情况下，我们在这极端艰苦的情况下为内江城市做了一定贡献。记者：当你看到内江十多年的变化现在越变越好，你都能从中感觉到有你的一份什么东西在里面吗？杨彪：应该讲是有一种成就感。这种感觉在平时的艰苦劳动或者受辱以后回到家里面有一种安慰。内江城市这几年的变化，特别是近一两年的变化那么是有目共睹的。
记者：你当时在跟我们反映这个情况的时候为什么用“深恶痛绝”这四个字？杨彪：这是一种社会的丑陋现象，也是一种腐败的根源。那么从队员来讲，虽然他不具备腐败的权力，但是他是在处理问题当中比如讲收费呀、罚款当中，由于“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房梁瘫”，我们四川话是这么说的，这个社会影响面很大，对党的形象、对政府的形象(有影响)。
记者：你把这些问题揭露出来，你是打算继续在这个队伍当中去做呢，还是不打算在这个队伍当中呢？杨彪：我是快40岁的人了我能做什么？我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城管了，我在这个时候要去做其它工作？已经是很难了因此我把希望还是寄托在城管上，希望城管事业发达，走上正轨。
目前，内江城监支队财务混乱的情况已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内江市审计局已经开始对内江城监支队的财务状况进行审计。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管部门承担着越来越大的社会职责。如何加强城管部门内部和外部的监督机制，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依法行使自己的行政管理职能，不断提高执法水平，是各地城管队伍面临的新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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