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燕和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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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1月12日中央电视台西部频道《新闻夜话》栏目播出《什么改变命运：马燕有了钱之后》节目，以下是播出节目的文字实录：

　　总策划：童宁　编导：董雯嫣 主持人：陈大会 首播时间：2003年1月12日23：30分；本期节目将于1月13日中午12：25分、晚间23：30分，以及1月14日中午12：25分重播。

　　导语：

　　欢迎收看我们的节目！今天的报道非常像一个传奇故事。一个没钱上学的女孩子，只有14岁，突然之间在当地变成了一个有钱的人。然后会发生什么呢？这个新闻发生在宁夏西海固地区的同心县，这是个国家级贫困县，这里有个予旺乡的张家树村。贫困再加上连续5年的干旱，以至于给客人泡茶做饭只能用上一年积攒下来的雪水。这个姑娘叫马燕，只有14岁，小学刚刚毕业，这个时候妈妈决定，只供两个弟弟，不再供她上学了，过两年就可以出嫁当媳妇。马燕伤心地给她妈妈写了一封信，强烈地要求上学。她在日记中写道：我睁大眼睛望着妈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现在没有知识是不行的，老农种田还要知识，没有知识种下的粮食是没有收获的。妈妈也很痛苦，偶然的机会她把信和日记叫给了正在西海固采访的法国《解放报》的记者韩石。2002年1月，韩石的报道《我要上学》在法国《解放报》的两个整版刊出，反响强烈，出人意料，来自法国、意大利的捐款源源不断，法国记者韩石用这些钱成立了一个基金，专门帮助宁夏贫困地区的孩子。随后，他和马燕合写的一本书《马燕日记》在法国巴黎出版，并且成了畅销书，书的定价相当于人民币160元，书中记录了很多马燕艰苦的学习和日常生活，这本书的版税已被转卖给多个欧洲国家和日本。2002年10月国内的报纸和电视开始对马燕进行报道。从此，马燕和马燕的家庭甚至家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马燕和很多失学的孩子拿到了捐款，很多的报道说是“终于圆满成功”，但是我们认为，一切可能刚刚开始，下面是我们今天收录到的新闻热线。

　　电话热线：

　　(被采访人：法国《解放报》驻京记者韩石)

　　村里有些人对马燕有嫉妒心理，因为马燕现在有机会接受教育了，而其他很多孩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很可惜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希望大家不要嫉妒，而应该看到马燕一直学习努力，她所取得的成绩都来自于勤奋学习。而且(得到捐款后)她仍然努力学习，和其他孩子一样，马燕在前进的道路上，也仍然有很多困难要克服。

　　转场：

　　现在我们要专访的就是已经上了初中二年级的马燕，她今年十四岁，还有她妈妈。为了减少嘉宾的辛苦，我们这次特别提供了机票，那么请她们从一千五百公里以外的宁夏西海固地区乘坐飞机来到北京的。

　　采访：

　　(被采访人：马燕宁夏同心县予旺张家树村/白菊花马燕的母亲)

　　主持人：《南方周末》对你做了一个报道，这个报纸出来之后，你看了以后就哭了，为什么？

　　马燕：我觉得太难受了。

　　主持人：什么让你难受呢？

　　马燕：总觉得他们不应该说是这样的话，就是说进歌舞厅。

　　主持人：说那个法国记者，还有这些北京的人，把你带到歌厅去了。

　　马燕：对。因为我还是个中学生，这不可能进歌舞厅的。

　　主持人：不可能去那些场所？

　　马燕：对。

　　主持人：但是在报纸上登出来了

　　嘉宾：嗯。

　　主持人：这是谁说的呢？

　　马燕：不知道。

　　主持人：您知道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呢？

　　马燕的妈妈：有个别人嫉妒吧。怎么不嫉妒，从上不起学开始，怎么一下子上起学来了，家庭、生活比较好一点了，当然有人嫉妒了。

　　主持人：你们到这儿来接受采访，周围的人就说，中央台一次要给你们几万块钱？

　　马燕的妈妈：有。

　　主持人：有这样的谣言吗？

　　马燕的妈妈：有。有人问我说。马燕妈妈，我听说上一次去，给你们三万块钱呀，我说没这一回事呀。

　　主持人：说我们给你们？

　　马燕的妈妈：没这一回事儿，那次去(就是)采访采访，路费呀、住呀、吃呀他们管我，怎么还要钱呀。上次给了三万块钱，这一次大概有五万块钱。我说根本没有。

　　主持人：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个地方谣言四起，对你们攻击呢？你是怎么理解这些谣言的？从这个事情发生之后到现在，关于你的谣言太多了，为什么呢？什么原因呢

　　马燕：总觉得这还是缺少知识，因为他们都没有上过学，或者上过小学。

　　主持人：他们也没有接受过采访？

　　马燕：对。因为我家里去了好多记者，每次去都是非常多的，还有村里人他们都去，他们(记者们)都给我拍摄，不给他们拍摄，他们就非常生气，加上他们长得好看、漂亮，(希望)给他们拍摄，就是他们非常的爱拍摄，就是他们想拍摄，而他们(记者们)不给他们拍摄，所以他们就(生气)

　　主持人：给你拍不给他们拍，他们就很生气？

　　马燕：对。

　　马燕的妈妈：(其实)他们说一下就给他们拍。

　　主持人：你们那个地方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记者？

　　马燕的妈妈：对，没见过记者。

　　马燕：所以见到记者就觉得是送钱来了？

　　马燕的妈妈：他们可能是这样理解吧。

　　主持人：马燕这个事情出来之后，很多媒体去报道，之后又有好多女孩儿重新去上学了，是吗？

　　马燕的妈妈：对。

　　主持人：什么原因？希望有更多人去采访吗？

　　马燕的妈妈：不是，她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去资助他们，让她们去上学，去学到更多的知识。

　　主持人：这些女孩子重新去上学，不是为了重新要上课，不是为了重新要得到知识，是想得到钱。

　　马燕的妈妈：是呀，也需要得到捐款，有好多人还给韩石和何岩萍他们写信，有好多女孩子、男孩子。

　　主持人：我如果是你们那儿的村民，我也会这么想，看来上学是有好处，还能得到钱，写日记也有好处

　　还能挣到钱，你不就是个很好的榜样嘛，成千成万地来挣这个钱。

　　马燕的妈妈：这是一个巧合。

　　主持人：一个什么？

　　马燕的妈妈：一个巧合。巧合遇上他们，如果没这个巧合，写日记、写这么一堆东西也没有作用，对不对？

　　主持人：那天您非常偶然地把她的信和日记交给了那个法国记者。

　　马燕的妈妈：我就跟你说这一点，所以就把日记交给他，巧合吧，就是遇到他们，交给他们。如果他们回来看过这个东西，不管这个东西，还不是没有这一回事，对吧？马燕也就没有机会(上学)，也没有这个出书，也没有这个捐助，从此那些孩子也拿不到这些钱，对吧？予旺中学这些孩子还拿不到这些钱，对吧？现在他们这次给予旺中学赞助了20多个孩子吧，30个孩子，这个我不清楚，现在予旺中学一些住校生

　　他们每一(天)早上还可以免餐吃饭，如果没有马燕的这些日记、这个巧合，或者我没给过这些东西，也没有这一套事情对吧？这些事情也不能发生。不能发生在我们村子，也不能发生在我们家庭。

　　主持人：你们当地的一些学生就想学你，我也很穷，我比马燕她们家还穷，我的日记比她写得还要好，我也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钱，赚到像马燕挣得那么多的钱，你现在成了一个榜样了。

　　马燕的妈妈：现在在他们中学，那次校长对我说，我们乡领导对我说，现在从马燕这个故事发生以后，学校的孩子写日记成了高峰了。也有学习的这孩子都特别努力学习，一定要把学习学好。

　　主持人：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日记能赚钱。

　　马燕的妈妈：现在他们给马燕一月寄过去500块钱，让我们家生活，这一切。

　　主持人：您一共得到了多少捐款？你知道吗？

　　马燕：不知道。

　　主持人：那应该是您知道？

　　马燕的妈妈：好几千了。

　　主持人：好几千。

　　马燕的妈妈：从五月份再也没有拿捐款，拿的是版税。

　　主持人：版税。在这个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你们家一共储蓄有(多少)？

　　马燕的妈妈：怎么还有储蓄呀。

　　马燕：只有二斤菜，二斤发菜。

　　主持人：100块钱有吗？

　　马燕的妈妈：没发生之前，我那次在外面捡菜去，她要到同心(县)考试，拿30块钱的车费都没有，还100块钱。

　　主持人：你们家里买了十几亩地，添置了一些大件，像彩电，将来还要买摩托车，可能马上就要买了吧？

　　已经买过了？

　　马燕的妈妈：还没买。

　　主持人：用的都是什么钱，版税？捐款？

　　马燕的妈妈：版税的钱吧。

　　主持人：版税的钱。她舅舅要结婚，要花很多钱，那这个钱也应该是从这儿来出了，她舅舅结婚是借用的钱，你有钱，我结婚，我借你的钱。

　　主持人：大概得有多少？六千多差不多吧？

　　马燕的妈妈：她舅舅结婚可多呢，花两万多块钱。

　　主持人：你们那个地方应该是国家级的贫困县，而且大家都没钱上学，怎么会花两万块钱结婚呢？

　　马燕的妈妈：当地风俗。

　　主持人：风俗就是那样，就要把毕生的积蓄都花到里边去了，宁愿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光，但是这两万块钱可以让很多女孩上学。

　　马燕的妈妈：对方的要呀，怎么办？还得要给。

　　主持人：你们这个家族一共有四五十人吧？

　　马燕的妈妈：我们家族35个人。

　　主持人：35个人。这个事情发生了以后，可能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出书的这些钱，版税的钱，可能要整个家族来共享了。

　　马燕的妈妈：好比他们家庭有了困难，借100块、200块，就这样。

　　主持人：马燕的堂姐15岁，已经结婚了吧？

　　马燕的妈妈：去年就结婚了，去年结婚了。现在还有一个马上就要结婚，比马燕大一岁。

　　主持热：但是这样做有一个问题，它是违反婚姻法的。

　　马燕的妈妈：当地风俗啊。

　　主持人：马燕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十几岁也要结婚？不管你有没有钱去上学，因为都是这样的，风俗就是这样的。

　　马燕的妈妈：没有这种可能，那时候没有文化，她现在上学，她有点知识，她可以选择她的生活。

　　主持人：她有这个自由吗？

　　马燕的妈妈：有呀，看到有知识的女孩子。

　　主持人：那些15岁就结婚的女孩。。。

　　马燕的妈妈：全没上过学，没上过学，学校都没去过。因为她有了知识，她可以选择她自己的人生呀，选择自己的理想呀，选择她自己的喜欢的人呀。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走下去。

　　主持人：不是因为风俗的问题，是因为知识的问题？也有风俗，也(因为)没有知识造成的。一旦有知识

　　就算再有风俗，她也要走出这山沟，她要自己闯一闯，因为没有知识，从小山沟出来，就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楚，还怎么闯呢？怎么能够走上世界转一转呢？根本没那回事！

　　主持人：如果这次没有发生这个事情的话。

　　马燕的妈妈：没有发生这样的事，马燕明年就有可能要结婚了，因为她辍学的那个时候，就有人给她提亲主持人：马燕，你现在每个月都能得到500块钱的费用，这是来自于你出书的稿费，但是西海固地区每年的人均收入是人均400(元)，你的一个月还要高于你们这个地区一个人一年的收入，你确实是很富裕的，那么，在你看着周围很多还上不起学的那些孩子们的时候，你是否也打算拿出一些钱来捐助他们？

　　马燕：对，有过这样的想法。

　　主持人：但是还没有做？

　　马燕：对。

　　主持人：你打算怎么对你的妈妈说呢？她就在这儿，因为钱在她手里，你会同意她这么做吗？

　　马燕的妈妈：我想会吧，也可以理解吧，过去马燕怎么样，我们从那边走过来，知道孩子怎么上不起学，

　　学上不起有多痛苦，做家、做一个母亲有多痛苦，我可以理解这一点。所以能帮助就尽量帮助他们。实现他自己的理想，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你说什么？

　　马燕：妈妈同意了。

　　主持人：什么？

　　马燕：妈妈同意了。

　　主持人：这是你的日记本，亲笔写的日记。在最后我给你们，尤其是给你，马燕，念一段你自己写的：家里没有米了，我真舍不得花掉手里这10块钱，就放在爸爸的手里，爸爸说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就会把你死，他非要去买米，我不让，他硬要去，我没有办法拦他，只好哭了，他说你哭什么呢？不吃是不行的呀，这样下去会饿出病来。我不想花掉妈妈用血汗换来的(每)一分钱，这10块钱，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样弄来的，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山头，多少个深渊，才弄到这十块钱，妈妈这一天要吃多少苦呀，不知道妈妈昨天晚上在哪里过的夜，是在阴暗潮湿的土地上休息，还在公路边的石台子上休息？这样的日子现在一去不复返了，你们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感受？

　　马燕：还是非常的难过，难忘，总觉得妈妈那时太苦，我(希望)以后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再不要过以前的那种生活。

　　主持人：什么能够达到你这个理想？

　　马燕：就是读书，最后走上工作。

　　主持人：现在有了这么多的捐款，这些不能达到你的那个理想吗？

　　马燕：总觉得应该自己去挣，自己去体会。

　　主持人：要靠自己挣，捐款是不行的？

　　马燕：对，捐款是现在的事。因为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我需要读书，以后就能独立自立，靠我自己来让我的父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

　　非常感谢

　　结束语：

　　把自己的钱掏出来，捐献给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们，很多的报道说，这样就可以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但是我们提醒这些心存救济的人，你捐献的钱可能会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的一小部分，而另外的一大部分是和钱无关的。我们顺便说一句，这本马燕日记的中文版，可能很快就能买得到。感谢你收看今天的节目，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