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邮差所穿的“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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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是中国近代邮政的发祥地，中国第一个邮政代办机构、第一部邮政规章、第一条邮路、第一张邮政资费表、第一套邮票等都诞生在这里。而李德胜老人就是大清邮政津局的见证者之一……

　　本报记者沈沂

　　1987年5月前后，天津市邮政储蓄局文史办主任阎文启一行三人，踏上了寻找中国第一代老邮工的道路。“当时，我们接到了沧州邮政局一位工会主席提供的线索。他告诉我们，在河北省乐亭县，有一位在‘大清邮政津局’工作过的老邮工，名叫李德胜，那一年他104岁。”

　　这样宝贵的线索让阎文启欣喜若狂，“我们完全可以从这位老邮工的身上得到第一手资料，他的每一步经历，都是中国近代邮政的剪影。”

　　当年我访老邮差

　　5月前后的天气清爽怡人，阎文启三个人拎着一个要送给李德胜的大蛋糕在铁路上、公路上颠簸了一天才到达了乐亭县。

　　李德胜老人住在乐亭县的边儿上，向每一个农家一样，他家也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推开栅栏门，首先看到的就是院中的那棵粗大的老槐树，然后就是挂满墙面、屋檐下的各种农产品。迎上前的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后来才知道她是李德胜的孙媳妇，按照她的年纪推下去，李德胜该是五世同堂了。阎文启说明了来意，“哦，爷爷在地里呢，我们这就去叫。”不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面色黝黑、步伐轻快的老人便进入了阎文启的视线。中式的白衣黑裤，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一样。老人一见他们便笑了，灰黑色的胡须随着他的笑容颤动着。

　　“老人的身体很硬朗，没有显出百岁老人的老态。他的思路很清晰，当邮工时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阎文启对百岁老人有如此健康的身体和清醒的头脑很是惊讶。

　　送信全靠两条腿

　　李德胜取出了他珍藏已久的“号衣”———邮差制服。“号衣”的正面破损得很厉害，但依然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中华邮政。

　　1906年，23岁的李德胜成为了大清邮政津局的一名邮差，负责跑德州到天津的往返线路。当时他所穿的“号衣”是镶有红边和胸补的蓝色衣服，上面写着“邮政局邮差”的字样。拿着大清邮政局发给的护照———也就是现在的工作证，李德胜从此便踏上了他的邮路。

　　他这条邮路是不配备马匹的，分成快班和慢班，徒步行进。慢班时，背一个扁担，两头挂上邮件，要四天左右才到达天津。快班时，李德胜只背一个小邮包，通常早晨从德州出发，必须在36小时之内赶到天津。这条直线距离210公里，弯弯曲曲近230公里的邮路，意味着他每个小时要走6公里多，没有任何人可以同他做接力，一次快班跑下来，李德胜几乎累瘫在目的地。

　　李德胜一直热爱着他付出了一生的邮政事业，至今他还珍藏着那件民国时期做邮差时穿的制服。制服正面左下角已经漏成了大洞，背面倒还完好。号衣上的红字清晰依然，正面是“中华邮政”，背面是“邮差”。

　　随身带着打狗棒

　　一手摇铃铛，一手拎棍子，身后背邮包，是邮差的基本形象。铃铛是走街串巷送信时，提醒人们“送信的来了”，而棍子则是为了防狗。

　　李德胜很辛苦，送信到城市里还好，只要送信到农村，先听到的便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给他来一个下马威。无论是路上的野狗还是农人养的看家护院的“走狗”，都是恶狠狠地看着这位进村的陌生人，随时准备咬上他一口。于是，李德胜和每一位邮差一样，随身一条很粗的藤条棍子。野狗们恶狠狠地扑上来，李德胜便诉诸武力，一场人狗大战，然后以人负伤、狗败退的结果结束战争。李德胜说，邮差们在路上被狗咬是常事，棍子虽然能够解决一些问题，但腿上、胳膊上难免会带些或大或小的伤痕。

　　信就是我的命

　　狗可以被打跑，但沿路的“绿林好汉”却是难对付的，邮差被抢劫的事件时有发生。从德州到天津，李德胜既要赶夜路，又要穿越人际荒凉的地带，难免眼前突然蹦出三五个“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土匪拦路抢劫。背在身后的邮包是李德胜要用性命来保护的东西。对于那个年代的所有邮差来说，每一封书信都是他们的使命。

　　有一次李德胜遇到几个劫匪，他害怕得腿在打颤，不一定因他的哪句话、哪个动作不顺心，这条小命就葬送了。“你们抢什么都可以，你们要是要钱，我给你们，但是，书信你们得留给我。”所谓“盗亦有道”，土匪们佩服眼前这个面对悍匪还能捍卫邮政的年轻人。他们拿了李德胜身上为数不多的钱，便放他离开了。没有汇款业务的年代，在李德胜的邮包里，很多信中都夹带着金钱，李德胜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但信中的钱却分文未少。

　　一人薪水养三家

　　阎文启告诉记者，李德胜老人惟一的缺点就是讲话爱跑题儿。一不留神，便从邮政讲到了他妻子的身上。李德胜有三个家，三个妻子。最初做邮差的时候，李德胜每月的工钱是六七块大洋。当年，一块大洋能买一袋海外舶来的精细面粉。六七块大洋养活六七口人都不成问题。后来，他当了邮差长，工钱一下子突增10倍，涨到72块大洋，俨然一个“富翁”了。72块大洋，让他养活3个家自然是绰绰有余。他的三个妻子，分别居住在老家乐亭、山东德州和天津，他送邮件无论到哪里，都有一个可人的妻子等待着他的归来。

　　李德胜老先生已于110岁那年故去，他是阎文启当时能够找到的“大清邮政津局”的惟一老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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