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刊出老天津的人力车和电车稿件后，不断有读者提供资料，罗春荣先生将多年研究的成果撰成此文，详细介绍了旧时天津的交通——穿行八国租界要用八本驾照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帝国主义侵略者相继在天津建立英、美、法、德、日、俄、意、比、奥九国租界，共占地23000多亩，其租界之多，为全国之最。其中美租界由英租界代管，后于1902年并入英租界。其后英租界又两次扩界，在八国租界中面积最大。英、法租界连成一片，占据了天津最繁华地段，形成他们的金融中心，其地位最为重要。

　　天津的“八国租界”，拥有独立于中国政府的司法、警察、税务、市政管理等种种特权，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交通管制权。1903年9月9日天津《大公报》载：“天津法租界现欲将行车章程酌为变通，凡向在右边行者改为靠左行走”，与其他租界共同协商，但无人回应。各国租界都有自己的“交通章程”，各有一套不同的管理办法和纳捐标准。花销昂贵考驾照脱产学习两个月

　　汽车的纳捐标准各租界基本一致，一地纳捐可通行各界。自行车和自用人力车(俗称胶皮车)也可享受同等对待。但营业人力车就不同了，“人力车夫的负担须纳八道车捐，方能通行全市无阻”(见1930年12月17日《大公报》)。另外马车、大车也是如此，一地纳捐，只能在一地通行。

　　汽车虽然一地纳捐可通行各界，但一个中国人要想驾车通行各国租界，还必须持有各租界核发的“华人驾车执照”，简称“驾照”。要想取得各租界“驾照”，谈何容易。汽车司机首先要付出昂贵的学费在“汽车实习学校”，也即现今所说“驾校”，进行两个月的脱产学习驾驶汽车及研究修理课程，经严格考试合格，校方发给毕业证书。这样的学校当时天津为数不多，因为那时天津市的汽车也不多。

　　我国最早输入的一辆汽车是袁世凯于1902年从国外进口送给慈禧太后作礼物的，并没有在天津停留。直到1910年天津市才有了第一辆汽车，而且还是租界外国人的私有用车。上世纪20年代后天津市民间私人汽车和公共汽车才逐渐多了起来，但为数仍然不是很多，所以那时学驾车的人员有限。各国规则都要学笔试实练要求严

　　在有数的驾校中，“天津开元汽车实习学校”便是其中一所，坐落于河北区元纬路二马路，校名取自校长卢开瑗的谐音“开元”二字。学生在学习驾驶技术同时，还要学习所要考取驾照所在租界的交通章程。各国租界的交通规则不尽相同，甚至差异很大。有的租界要求汽车靠右行驶，也有的租界要求汽车靠左行驶，大都反映了各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的交通规则和要求。要学习和掌握所有租界不同的交通章程，确实难度不小。

　　在经过充分准备后，要分别到不同的租界申请考取驾照。考试是严格的，一丝不苟。除必要的笔试外，主要是现场模拟测试，交通规则与驾驶技术的考核同步进行。在近于苛刻的模拟现场，要求考生反应灵敏，技术熟练，应付各种“难题”，不得有丝毫差错，否则以不合格论拒绝签发驾照。

　　一个人同时能拿下全部租界的驾照，无论在精力或财力上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除有特别需要者外，一般都是考取一个或两个、三个租界的驾照就不错了。其中选择英、法租界的占多数，这是因为英、法租界连成一片，其所占地理位置又是天津最繁华区域，不少人都在这一地段谋生所致。多个本子怀中揣稍有不慎就被罚

　　汽车要走遍天津市区，司机不知要怀揣多少个本子，应付这瞬息万变的“不同世界”。有时拐过一个街口，进入另一个租界，就会变成另一番景象，稍有不慎，便会触犯“章程”，后果不堪设想。

　　法、英租界交通管理由工部局或巡务处负责，交通指挥即由该租界巡捕担当。而不同租界又有各自不同的交通指挥信号和手势，识别起来，相当复杂。法租界规定开车人的手势有“打住”、“你开过去”、“我要向右拐弯”、“我要向左拐弯”、“慢点走”。上述口号，还必须让邻近车夫和巡捕听到，甚至有时须用外语喊话。法国巡捕交通指挥又分“寻常放行禁行手势”和“特别放行禁行手势”两种。

　　英租界在《工部局车务章程》中规定：“欲停止时，驾车人须预先举手数秒钟；倘欲转弯或左或右，亦须伸左手或右手，指示后面随行车辆与站岗之巡捕。”指挥交通信号又分三种：“普通手号”、“甲种特别手号”和“乙种特别手号”。这边响铃那边挡随时都可吊驾照

　　各国租界对交通违章者的惩罚十分严厉。1923年6月21日天津《益世报》以“日本租界巡捕之蛮横”为题，报道了一位人力车夫经过日租界中和医院门前，因往来行人甚多，“恐事或与行人相撞，致惹事端，乃踏脚铃两响，盖欲使人知所避让也。乃该处华捕，不由分说，将脚铃悍取，而掷诸墙内”，待“嗣后乃知该处不准踏铃”，“如脚踏车经过英租界，倘车上未配置车铃，尚有罚则”。作者质问道：“日租界当局其有以语我来？”

　　其实各租界又何尝不是如此。比租界规定，各种车辆必须持有比租界之车捐、执照才能通行，否则一经查出，罚款3倍；法租界规定“凡有违犯章程者，按过犯之大小，定罚款之多少。罚款可由1元至200元。”英租界除有违章罚款规定外，在其《驾车执照章程》规定“无论违反何条章程，工部局定有权将其执照取消或存留”、“领受执照者，定遵依捕房随时规定马路章程，如果违背前章，工部局有权取消或存留其执照，并应起诉惩究领照者”。

　　为了严明纪律，防止贪污，英工部局也规定“领照之车夫，无论何项私费不准给工部局所用之人”等。

　　洋租界的交通章程也为近代天津城市交通管理起到借鉴作用毫无疑问，但这些洋租界的《交通章程》带有殖民主义色彩，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强加于中国的“不平等条约”产物，在执行过程中也有明显的歧视倾向。有的市民经过千辛万苦，付出高额费用，经严格考试，获得“华人驾车执照”，但始终不敢将车贸然开进租界。中国人驾车别说是违规，就是“挨”(靠近)人也以“撞”人论处，付出高额罚金。而当时的报纸揭露，洋人的汽车却能东闯西撞，轧了中国人扬长而去，华捕不敢去管。

　　尽管如此，客观上这些《交通章程》还是反映了上世纪初天津洋租界的交通状况，同时也为近代天津城市的交通管理提供了借鉴，并为我们今天研究天津洋租界的交通文化保留了历史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