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兆民

　　2003年10月9日，随着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法锤的落下，李真逃脱一死的幻想也象他的封疆大吏迷梦一样，又成梦幻空花。新华社的报道说：“当法官宣布了判决后，李真的双腿抖了一抖。”我以为，李真抖的不只是双腿，肯定还会有他那颗贪婪而破碎的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而李真是如何总结自己罪恶的一生呢？在那篇《心灵的忏悔》里李真忏悔说：“为什么自己从一个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而沦为阶下囚呢？我认为首先是忽视了世界观、人生观的改造，使理想和信念产生了动摇，灵魂受到了腐蚀。”10月8日，已经站在了地狱门口的李真，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又旧调重谈，大谈理想、信念：“人一旦丧失信念，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不是掉进深谷，自取灭亡，就是被猎人开枪打死。这也是我想奉劝在位的官员们的话。”(2003年10月10日北京晚报：《死刑犯的最后感慨》)

　　果真是如此吗？那么，海瑞、包拯是什么世界观、人生观？但他们却能清廉自许，久握重权而一尘不染。20世纪以来，美国的历任总统无不以遏止共产主义的传播为己任，但是一百多年来，权重位尊的“汤姆叔叔”们卖官鬻爵、索贿受贿者鲜有其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联合国成立50多年来没有发生过腐败案件，难道那里的工作人员都树立了崇高的理想和信念？事实上，理想、信念对人的行为固然产生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官员的腐败归根结底不是单纯的思想意识问题，而是一个制度设计问题。过分相信人的觉悟，对权力的监督不严密、不到位，才是问题的症结之所在。德国学者洛伊宁格尔分析说：“……中国的传统是相信官员的道德良知，注重对官员的思想道德教育而疏于对权力的监控制度的制订，因此权力被利益诱惑并收买的机会要比西方大得多。”(洛伊宁格尔：《第三只眼睛看中国》第五章)

　　分析李真堕落的轨迹，可以很清楚看出这一点。李真1981年参加工作后，在上司面前点头哈腰，陪了10年小心。当年，别人送他一个刮胡子刀都令他暗暗高兴。那时节，他的理想何曾崇高？他的信念何曾坚定？以后的李真之所以贪鄙无耻、飞扬跋扈，理想、信念动摇固然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但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享有了“河北第一秘”和“双料接班人”的赫赫威仪，引得争妍取怜、邀宠求仕者蝇攒蚁附，驴鸣狗吠。在这种情势下，有谁胆敢对他进行监督，打击报复不需他自己出面，义务打手们自会蜂拥而上。手握重权却没人能够进行有效监督，这才是他堕落的根本原因。一个没职没权的人，即使“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也只能变成张君，而不可能变成李真。

　　在对腐败案件的剖析上，把理想、信念的动摇夸大成决定性因素，很容易把人们的思想引入歧途，得出腐败是改革开放、发展市场经济“必须付出的成本”(某些“专家学者”语)的荒唐结论，尤其容易麻痹人们改进制度设计的警觉。无奈八股式的剖析已成思维定式，各类剖析开宗明义第一条无一不是“放弃世界观改造，理想信念动摇”。李真已经死到临头，本该多说一些“掏心窝子”话，以“奉劝在位的官员们”，孰料依然象往日做报告一样，大谈什么理想、信念，不免给人以野狐谈佛、癞鳖谈仙的滑稽感。或许是说惯了官话、习惯了八股吧？

　　也可能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政治水平”与众不同，像阿Q刻意要把圈画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