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小小的经济案件竟引发香港媒体“井喷”般集体发飙

　　一位市委书记的夫人因在香港的一起存款纠纷案中，暴露了身价至少百万的事实，引起了香港数十家媒体的关注和猜测。

　　本报特约记者邓飞发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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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委书记夫人被盗476万？

　　3月11日，一名叫胡兆秀的广东妇女在香港区域法院状告一名叫叶汗辉的香港商人，称叶盗取她在港存款476万港元。

　　案情看上去并不复杂。胡兆秀说，1993年，她经丈夫介绍结识在广东开平市经营电镀厂的叶汗辉。1996年，她在香港某银行设账户为投资移民加拿大作准备，由于信任叶，遂利用叶在香港九龙塘的住址作为银行账户通讯地址。该账户不时有逾百万元现金汇入，最高峰时累计达到1092万港元。因其存款数目巨大，另获最高500万港元透支额度。

　　胡称2002年8月，叶假冒胡的签名签署办理了一张预先批核的白金信用卡。银行将信用卡送到叶的住址，叶利用该卡提款或转账28次，“盗款”110万港元。其后有人以胡的名义，要求银行在信用卡加上处理支票服务。叶于同年11月透过柜员机申请支票簿。2003年2月，叶又假冒胡的签名，开出面额250万元的支票，由胡的账户透支款项，转账到另一账户，分批全数提走现金。

　　2003年4月，胡发现失款后报警。香港警方在叶的寓所搜出涉案信用卡月结单、叶练习胡兆秀签名的记事本及47万元现金。

　　胡称叶一共导致其失款约476万元。胡的律师并提交了3份证人供词，指叶利用该3人的户口成功转出胡的存款。

　　市委书记欠款170万？

　　叶汗辉由此被控使用虚假文书及盗窃罪受审。

　　叶坚决否认盗取胡的存款。相反，叶说他早年在广东开公司曾得胡的丈夫张的帮助，两家关系亲密。后来张胡夫妇申请移民加拿大，要求叶协助存款——即每月在胡的香港银行户口上存款，制造常有存款欺骗移民局。叶一口答应，后每月在胡的户口存入88000港元，并在1998年5月和7月分别存入150万和110万港元，4年以来共存款758万港元。

　　叶的律师解释说，自2002年起，叶的生意一落千丈，不得已才向张胡夫妇要求取回属于自己的存款。在张获准下，叶才用信用卡提款400余万元。与存入款项相较，张胡夫妇还欠其170多万元。

　　在很多人看来，这最多是一起不足入眼的“捉贼案”。所以，胡在法庭上以广东话从容作供，“神态淡定”。但后来事情让人始料不及——小小案件竟然引发香港媒体近似“井喷”的集体发飙——众多电媒和《苹果日报》、《文汇报》、《星岛日报》、《明报》、《大公报》等纸媒竞相报道。

　　一切缘自胡在庭审时透露了一个信息：她的丈夫是中共广东省鹤山市市委书记张汝韶。

　　1000余万来源何处？

　　所有诘问聚焦在“鹤山第一夫人”胡兆秀为何坐拥1000多万巨款？

　　现年54岁的张汝韶是广东开平人，曾任中共开平市委副书记，近年调任鹤山市任市长、副书记、书记兼市人大主任，在中共干部官阶序列中为县(处)级，张胡两人工资加各项津贴最高总收入每月5000余元，不吃不喝200年才能集聚1000万元。

　　香港《明报》记录了关于巨款来源的庭审过程——

　　对叶的“借款”一说，胡兆秀予以否认。她说存款都是其胞弟胡栋源让她帮存，并坚称存款中的200多万元还是她用小皮箱两度亲赴香港存入银行。

　　叶的律师指出，根据入境记录，胡在存款当天未在香港，“不可能完成存款”。胡解释说“我身体不好，到底何时存款记不牢了，但总之是我存的。”

　　当庭翻供？

　　颇具戏剧性的是：3月15日，胡兆秀推翻自己曾作出的“亲手把200万元从鹤山送到香港”的供辞，转而说所有存款都是其胞弟或弟弟的朋友在香港交她存入银行。

　　叶的律师问胡为何口供矛盾时，胡答：“我星期五离庭时给记者吓坏了，可能自己讲错，我当时很不舒服。”叶的律师反驳说当日下午才有记者追踪胡，而相关口供是在早上便已作出。辨方律师更认为胡的新说法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知道无法提供可证其弟在内地提取大额金钱的相关证据，故更改口供。

　　胡的胞弟胡栋源当庭作证说，那1000多万元是他多年辛苦赚的钱。1994年因回大陆创业而与妻子感情生变，妻子提出离婚。为避免妻子分走财产，他才将钱交由姐姐另存。

　　叶的律师指出胡家姐弟在1996年从未同时在港，不可能给胞姐120万元开银行户口。胡兆秀也不是帮助胞弟保全家产。相反，她在港有股票户口，曾于1997年从储蓄户口中转500万元至股票户口获利431万余元。胡神情紧张，称其澳洲护照经常更换，每本号码都不同，“记不清楚了”。但胡栋源坚称另两笔逾百万存款由他或朋友陈某在港交胞姐后存入银行——而陈已故去，无法出庭证实任何情况。

　　蹊跷的是，胡栋源对如何交收巨款“一次也记不得”，辨方律师认为胡氏姐弟诚信荡然无存，“侮辱大众智慧”。辩方律师还曾去信鹤山，要求该案重要角色张汝韶出庭作证，但未有回复，律师再度发出挂号信，张拒绝接收。在港庭审十多天，张一直未到港作证。

　　3月16日，法官施允义在聆讯上指出，胡无法显示涉案资金的来源，而相关证据显示胡氏姐弟走私现金到香港，建议律政司以两人“洗黑钱”起诉。

　　民间反应热烈

　　3月23日，记者来到鹤山市市委意欲求证。在大院，一自称市委办工作人员的年轻人拦住记者盘问。听说是记者，他说先要发书面材料到市委办预约，“哪能一下子就摸进来呢？”他说张书记在开会，向外推记者。

　　与鹤山官方的惟恐避之不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坊间反应热烈。鹤山地处粤南珠江三角洲腹地，有侨乡之称——36.2万人移居51个国家和地区。每天有与香港对开的高速客轮，鹤山市民较易得到香港资讯，已了解市委书记夫妇遭港媒诘问一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3月24日上午，记者来到中共广东省委。省委传达室要记者先找信访局，信访局要记者直接联络省纪委举报中心，举报中心说先找信访局反映情况。记者提出是“采访”，不是“上访”，举报中心的人说：“不管是谁，先找信访局，他们觉得如有必要，会报上来。”

　　在二楼的信访局，工作人员给记者一张《人民群众来访登记表》，叫在一楼填写交上来。在待复的过程中，一名警察注意到记者携带的相机，走过来警告说党政机关是有规矩的——未经许可不能拍照。

　　当天上午11时许，中共广东省纪委举报中心派出一名编号为110的接待员来信访局面见记者，他要走一份质疑张汝韶的香港报纸，并要求记者回单位后将所有相关信息传真到省纪委。但他一再声明只是奉命收集对张的反映，“其他一概不知。”

　　3月24日下午，一直追踪此案的香港某报记者罗勇聪介绍说，该案在港影响巨大，民众对大陆一县级市的市委书记妻子一个银行户口里就有千万巨款深表不安——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400余万来源不明？

　　3月25日，香港区域法院作出裁决。法官施允义指出叶能够提交单据证明自己在胡兆秀户口存款，故同意部分存款归叶所有，裁定其39项盗窃罪不成立。但由于在叶家搜得“练习”胡签名的字条，叶且是案中“最大得益者”，故裁定其使用虚假文书罪成立，押后判刑。

　　法官指出，胡兆秀虽坚称其存款来自其弟胡栋源，但不能提交任何存款单佐证。而胡动用巨额存款购买股票或首饰等，都未告知其弟。法官批评胡氏姐弟“编造剧本”欺骗法官并试图利用香港法庭追讨金钱，故裁定存款归胡兆秀夫妇所有，而非胡栋源。

　　有评论称胡兆秀的诉讼请求虽得到部分支持，但显而易见的麻烦是除去叶600万元代存款外，张胡夫妇仍至少还有400余万元存款来源令人生疑，理论上已达到广东相关部门立案调查所需标准。

　　有研究表明：大陆部分官员通过以权谋私敛集了大量财富。但“黑的始终是黑的”，中央政府反腐高压态势让腐败官员始终不敢公开使用“黑钱”投资生产置业。特别是自2003年以来，胡温主政持续加强对腐败官员打击力度。数位省部级高官陆续落马，展现反腐向禁区纵深化。2004年，《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和《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颁布实施，反腐工作由此得到制度性支撑，党内外反腐信心指数跃升。

　　(香港《凤凰周刊》专供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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