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兑风波惊全城

　　记者 黄 卫/城市快报

　　1916年5月的天津，明媚的阳光洒落在老城厢的大街小巷，初夏的生机在翠绿的树叶上跳跃。面对大好时光，天津人却无心观赏。城厢内外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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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票(当时中国、交通两家银行发行的纸币)将不能自由兑换现大洋了！

　　停兑风潮 政府出面辟谣言

　　中交票影响可是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兑换现大洋，那不就是说钞票贬值了吗。如果不趁早兑换出现大洋，最后吃亏的肯定是百姓。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每天到中交两行兑换现大洋，直隶财政厅的官员实在坐不住了，急忙致函天津商会，恳请商会领袖们向商人们解释，不要挤兑。信上说：“近日各报登载，政府将发行不兑换纸币，全系谣传，本部并无此计划……传知商会晓谕商民，切毋轻信。”1916年5月，正是中交票停兑风潮的起点，天津商人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

　　据天津资深金融专家张澜生介绍说，中国、交通两行停止兑付现金的策划人是民国初年财政巨头梁士诒。当时中、交两行流行市面的钞票有7000余万元，而库存只有2000余万元，放出的商款约2000万元，历年贷给政府的有4000万元，如果要维持应发的军政各费，又借不到内债或外债，则只有增发钞票一途，增发钞票通货膨胀，可能发生挤兑，局面将不堪收拾。当时的国务总理段祺瑞认为，只有冒险一搏，通令停兑，腾出时日，整理兑现。而当时也正是袁世凯危急存亡关头，段祺瑞颇想另有作为，大干一番，想不到上台所办的第一件事，却加速了袁世凯的倒台。

　　行政令到 银行暂停兑大洋

　　5月12日清晨，即财政厅信函发出后的第7天，当人们到中国、交通银行取款时，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要现洋的全给钞票了。储户怒气难消，质问银行职员，得到的回答却是：“上面有规定，为了稳定金融秩序，钞票都不兑换现大洋了！”“可我存款时不是说随时可以兑换，而且我当时也存了现大洋，怎么现在就不给了呢？”“您别问我，这是国务院段祺瑞下的命令，有本事您找他评理去。”

　　直隶巡按使朱家宝愁眉苦脸地坐在书房，看着手里的电报，不住地摇头叹息。电报上写着：“五月十二日国务院令：溯自欧战发生，金融停滞……查各国当金融紧迫之时，国家银行纸币，有暂行停止兑现及禁止提取银行现款之法，以资维持……自奉令之日起，所有该两行(指中国、交通银行)已发行之纸币，及应付款项，暂时一律不准兑现付现……各省地方应由各将军、都统、巡按使，凡有该两行分设机关，地方官务即酌派军警，监视该两行，不准私自违令兑现付现。并严行弹压禁止滋扰。如有官商军民人等，不收该两行纸币，或授受者自行低减折扣等情，应随时严行究办。”手下人不断地进进出出，随时向他禀报市面的反应后匆匆离开。朱家宝吩咐手下人：“告诉警察厅做好准备，如果有什么不利情况，一定要保住银行，千万别让人把银行砸了！”

　　反应迅速 津商筹建维持会

　　1914年，俗称“袁大头”的银币正式发行，每枚重7钱2分，成色为银九铜一，币面镌有袁世凯头像和年份，币背为嘉禾纹饰和“壹圆”字样。由于成色和重量能严格按照规定标准发行，发行之后，逐渐成为流通的惟一主币。同时，又陆续发行了5角、2角、1角3种银辅币，中、交两行发行的纸币可以与之等值兑换。至1916年，袁世凯政府的财政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而停兑命令的出台，不但没有使市面安定，反而形成了新的混乱。

　　停兑命令的出台，让天津的商人们也坐不住了。5月14日，天津商会数十位代表联名上书，恳请成立直隶全省绅商金融临时维持会，以保持天津以及直隶地区的市场稳定。以宁世福、卞荫昌为代表的天津士绅表示：“中交两行钞票不能兑现，商民恐慌，必须设法全力维持市面现状。应设立机关，凑集款项，鼓吹其信用，导引使其回复。”

　　士绅们所指的机关，就是指金融临时维持会。商人们建议，中交两行在直隶一带发行钞票为504万元，按照这一数目，由绅商各界自行筹集现洋100万元，直隶省银行、中交两行各出资50万现洋，共计200万元作为维持中交票在市面正常流通使用的保障金，给市民一个可以放心使用的印象。但为了保障商人的现洋安全，必须用直隶省税款以及中交两行的抵押物来担保，以防事后银行不认账。

　　兑换现金 维持会里听决议

　　在发布钞票停止与现洋兑换的命令时，为了安定人心，该命令还对如何进行钞票间的兑换进行了规定：只有1元面值的钞票才可以兑换成100枚铜元钞票以及35枚铜元，高于1元面值的钞票不可以兑换。同时规定每人每天只能兑换10元，多者拒付。

　　从5月16日起，天津直隶省银行里又多了一个机构，直隶全省绅商金融临时维持会设在了其中。金融临时维持会决定，政府的命令肯定要照章执行，天津人可以拿着中交票到维持会兑换现洋，维持会收进来的钞票盖上戳记，然后在市面继续流通，商家看到有维持会盖章的钞票，要按照与现洋等值接受，不得按“黑市价”汇兑骗人。

　　维持会不但要从宏观上保持天津市面的稳定，同时还可以兑换现银，以维持中交票的“安全形象”。商董刘壬三首先发言：“如果有人拿着盖戳之后的钞票再来兑现，维持会是否继续承兑，大家拿个主意吧。我的意思是，直隶省钞票就这么多，如果我们只兑现一次，恐怕外人对我们产生怀疑，甚至又产生谣言，对市面更加不利。”商董叶春农认为：“有些人可能会钻空子，比如一次可以兑现10块钱，但有人拿200块钱分成10次兑换，这样就不能兑换给他。不过，小民百姓不会有那么多钱，他们只是为了生计而兑换，我们商会的商人决不会做这种事。”

　　议论结果，维持会决定在20日到24日先收取1元面值的中交票，在这几天里每人限量兑换现洋5块钱，个人手里的中交票如果不兑换现洋，可以凭维持会加盖的戳记，在全省流通，保证等值使用；从25日到29日，每人可以兑换一张5块钱面值的中交票；5月30日到6月3日，每人可以兑换一张10块钱面值的中交票；其他钞票可以盖戳后在全省使用。

　　5月20日上午10点，警察厅长杨以德带着20名警察到达直隶省银行。这一天是直隶全省绅商金融临时维持会正式成立的日子，当杨以德带着20名警察到达银行门前时，门口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读者千万别误会，这么多的人可不是来给维持会祝贺的，而是带着中交票等着兑换现洋的普通百姓。对他们来说，早一点换回现洋，就可以多买点日用品，一家老小全靠这点钱生活呐。

　　减少风险 天津不用北京钞

　　张澜生告诉记者，中交停兑风潮发生后，全国各省反应不一，上海等南方地区根本不听国务总理段祺瑞的命令，照样可以兑换现洋，所以经济没有受严重影响，但天津、北京等地受的影响颇深。黑市兑换屡禁不止，而纸币兑换现洋的牌价一天一个样，很多钱铺与中间商靠汇价的波动狠赚了一笔。

　　天津成立了金融维持会，外地没有相应的机构，也不能像天津这样可以兑换到一定现洋。在成立之初，维持会就明确说明：金融维持会之设，专以维持中交两银行直隶、天津钞票流通市面起见，外省及北京中交两行钞票，不在维持范围之内。袁世凯的皇帝宝座，在停兑风潮发生时，已经岌岌可危，而各地的反袁倾向也更加明显，能够维持地方经济稳定，也是商人们能够做的惟一一件事。天津商人用自家的钱财承担了一个潜在的风险，当然不能再将风险扩大，北京的钞票自然也不能在天津兑换了。

　　之所以能够分清哪里发行的钞票，还真得助于当年钞票上的印刷流通地点标记，北京的钞票印“北京”，天津的钞票印“天津”，要不然怎么能分出来谁发行的呢。

　　维持会遭遇困境———

　　商人美意难实现

　　盖戳钞票不好使

　　维持会开办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每天排队等着换钱的人接连不断，特别一些外国商人，更是看准了机会套购现洋。街头、洋行内，用现洋兑换中交票的到处皆是，而中交票更是到了1块多钱才能兑换一块现洋的地步。套购者将收来的中交票拿到维持会，在兑换成现洋，又进行第二次兑换。虽然维持会发布公告禁止雇人排队兑换，却不敢惹洋行的洋人，只要他们拿了中交票来，就得给他们兑换，而且是有多少兑换多少。

　　在开办维持会的四天后，兴隆洋行的账房先生写信给维持会抱怨说：“贵会为挽救时局，维持市面，莫名钦佩。但今日我行送到法租界电报总局的100元电报费，就因为是中交票被退了回来。当我们说这是维持会盖戳的钞票时，电报局局员说道，不管盖不盖戳，中交票就是不收，除非是现大洋或者外国钞票。听了这些话，我深感惊讶，电报局与中交两行还属于一家，对于中交票都这么不信任，换做别的商家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除此以外，天津地方税收、海关税收一律要付现洋，火车票也要现洋与钞票搭配使用，巨大的兑换压力让商董们感到了潜在的危机，无奈之下，只好开会商量对策。

　　天津商人推义举———

　　规劝民众共解难

　　天津合力买公债

　　面对此种情况，叶兰舫提出一个令大家十分意外的建议：“不如募集直隶公债票，让中外人士前来购买，既能抵押又有担保，这样人们手中的中交钞票就可以买债券。我想300万的数目还可以接受，一下可以吸纳300万的中交票，市面上中交票少了，自然就没有人恐慌挤兑了。”此项提议立即得到商董同意，但还需要向社会宣传，只是商人们知道还不行。叶兰舫说，要宣传这件事，绝对不能少了“这个人”。

　　一场规劝商、民购买公债的热潮在天津掀起，叶兰舫说的“这个人”到处演说，合辙押韵的演说词听起来还真让人心动：“维持金融、不日开办；本省士绅、责任同担；先办本省、救济时艰；流通纸币、可以不难；奉劝诸君、少取现款；收存钞票、活动市面；合力维持、皆有好处；外省钞票、存放身边；多买公债、到期归还；所得利息、可以吃饭；如有盈余、可作存款；市面活动、利益均沾；大开风气、人人喜欢；国家银行、本有来源；这个东家、非比等闲；与国同休、可以万年；大局安定、担负安全；鄙人条陈、绅商照办；维持地方、各出情愿；专办本省、又有预算；款项若干、保证外欠；收存钞票、容易方便；提存取现、均不好看；不顾公众、专顾自己；如此存心、有何利益；办理警务、鄙人职权；专保地方、不管银钱；对于桑梓、难辞劳怨；父老同胞、热心开办；收缘结果、后来好看；奔走多日、现已办完。”“这个人”是谁呀，不是别人，正是警察厅长杨以德。

　　维持会从5月20日开办到5月31日结束仅仅存在了11天，无奈国务总理段祺瑞亲自干涉，天津商人的义举只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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