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下生命的体验者:马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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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31日14:11 《中国青年》杂志 |
体验者马骅 采访/本刊记者 李海波 汽车在又一个急转弯中,有人打开窗户呕吐不止。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我在厚厚的大衣后面打了一个冷战。这是2004年的6月,北京正是炎炎夏日,而现在穿过的白马雪山垭口温度尚在零下。大雾和雪花遮住了视线,几米外一片模糊。 北京、昆明、大理、德钦。飞机、火车、大巴。 70多小时的长途跋涉,6月25日终于抵达德钦。海拔3500米的这个小县城在夏日的细雨中居然让人有阴冷的感觉,县城惟一的大路上悬挂着的几条标语提醒着人们这里数天前发生过的不幸。德钦开往明永村的塞得满满的班车沿着山路出发了,右边是山,左边是悬崖,探出头去只能看到雾气中隐约的松枝和偶然露出来如同丝线一般的澜沧江——山路在4000米高度。 卡瓦博格主峰海拔6740米,在这个季节要想一睹神山面目几乎没有可能。那是一个天际所在的地方,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巨大冰川。我必须到它的脚下,去寻找一个青年的足迹,那里是他最后的墓地,但没有丰碑,甚至没有尸骨。 马骅,32岁,天津人,1996年复旦大学国政系毕业。2002年他辞去了“北大在线”经理的工作,只身一人来到冰川下的明永村,在这里当不要一分钱报酬的乡村教师。两年的时间里,他平静地生活在这个只有50多户人家的村子,以一个“编外志愿者”的身份履行着教师、环保者、乡村建设实践者以及传统文化保护者的职责。6月20日,距离回到北京准备攻读博士课程只有一个月的这一天,他在澜沧江遇难…… 他失踪了,在自己又一次的体验尚未划上句号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滚滚澜沧江,只留下一顶藏族毡帽和一副眼镜。这场原本用来丰富自己人生的体验以悲剧而告终……但是,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真正的价值,而只是简单地归类为一个无私奉献的典型。穿过县城的街道,挂满了学习他“扎根边疆”的标语…… 这一刻,我站在他遇难的地方,试图用自己的努力“还原”一个真实的马骅,探寻我们忽视的那些属于他的宝贵的东西,尽可能地留下一些启示,一些在这一代青年身上共同的或者缺少的,不仅仅为了马骅…… 风从栎树叶与栎树叶之间的缝隙中穿过 风从村庄与村庄之间的开阔地上穿过 风从星与星之间的波浪下穿过 我从风与风之间穿过 打着手电 找着黑暗里的黑 那个夜晚没有人知道马骅醉倒在哪个街头。 以往的聚会中,马骅从来都是在醉倒之前口若悬河旁征博引,恣意而快乐地辩论着每一个他所了解的话题,妙语不断,喝醉以后的他兴奋得可爱,小眼睛露出热带雨蛙般跃跃欲试的光芒,和人争执阅读中遇到的某个细小的问题,辩论之严密经常让人以为他其实没醉。或者唱歌,用脑子里庞大得惊人的流行歌曲库,抖抖架势唱将出来。 接着大笑,睡去。 但这个夜晚有些不同,他似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临近喝醉的时刻,趁着还清醒,一个人悄然离去,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第二天,马骅离开了北京,他告诉朋友们,自己要去环球远游,甚至虚拟了一幅远游路线来“隐藏”自己真正的计划。 “首先向各位道歉,特别是北京和上海的朋友,因为先前我一直跟大家说要去越南等地周游。实际的情况是:我正在巨大的冰川脚下的一所小学里当乡村教师。这是我酝酿了近一年的计划,因为始终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成行,所以就一直跟大家托了个辞。” 几个月后,大家收到了马骅从遥远的德钦发来的第一封邮件。 对他选择这样一种离开方式,很多相熟的朋友早已习惯。 “我本是,普天下风流天子,盖世界浪子班头”,这是马骅在“北大在线”和“诗生活”网站所使用的ID“小马”的签名档,然而,天性不羁的马骅从来视“体验”为人生最大的乐趣,无论是刚毕业时加盟韩国企业从事市场开发,还是1998年离职下海的惨败,在他看来都是成长中不可或缺的财富。 对这样一个视自由为生命的“浪子”而言,以“北大在线”的元老以及许多个知名网站的版主身份在北京居然待了三年,他的朋友都觉得不可思议。表面看来马骅在北京的日子丰富而充实,“北大在线”下属的“新青年”网站曾一度“纠集”了大把的诗人、音乐人、电影人,他们性情与才识兼备,一时这里俨然成为青年文化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头。以此为缘,马骅结识了他最好的朋友,“朋友”在马骅的一生中拥有压倒一切的重要性。马骅豁达、宽厚、既慷慨又玲珑、寓真挚于游戏的天性使得许多人愿意把内心世界的大片沃土无限期地交给他耕种,一些人已经无法用“朋友”“同事”“诗友”或者“网友”这样的身份来描述他,他们视他为没有血缘的亲人、没有宗族关系的骨肉。 然而,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漂泊因子并未消散,冷酷的商业意志和朴素的文化梦想之间的冲突也在不断磨蚀着他的热情。 有一段时间,他“每天身上一个背包,里面装了毛巾和牙刷,随时准备离开。”在他曾写过的一篇题为《逍遥游》的小说中,马骅说,自己的“理想生活”就是一种无论肉体、心灵还是思想,皆随兴所至、超乎万物永无羁绊的逍遥游,用全部的生命去体验人生的极限。 那段时间,马骅很多晚上都在做着同一个梦:一群雪白的野马在草原上飞奔,自由驰骋,周围是雪山环绕,它们穿越无垠的草原,朝着莫测的方向一直飞奔,就像天国的方向难以捉摸。 于是,他选择了离开。 凌乱的合唱歪歪扭扭,在澜沧江西岸蜿蜒 鲜艳的四年级学生在旧客车里向往着暑假和两年后 二十张脸一起在风里滑动,被细沙粒儿蹭出火星儿 落日恍恍惚惚,淡黄的晕 罩着云里的雪山和强忍啜泣的临时乡村教师 明永小学只有一栋建筑,这个两层的木板楼漆成了深红色,在雨中很醒目。 一楼的教室里几个孩子在大声读书,如果不是仔细听,你会觉得他们是在唱歌。从木梯上去,马骅的宿舍就在最东头,不大的屋子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贴着他给孩子们在冰川脚下拍的照片,桌上一摞还没有来得及批改的作业本。 墙角的吉他断了一根弦,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学校旁边就是山上雪水化成的溪流,水很冷,我伸手进去,立刻能感到手指像是少了一截。住在这里,晚上一定可以听着流水的声音睡去…… 一件挂在墙角的深红色藏袍和边上插着松枝的竹竿引起了我的注意。“去年回天津和北京的时候,他一直穿着这件藏袍。松枝是去年转山的时候带回来的,他一直说要把它带回家。”从天津赶来的马捷是马骅的哥哥,从出事后他就一直在明永村,每天在这间小屋里坐着,几个小时一言不发。和大多数人的疑问一样,马捷对弟弟来这样一个地方也很难理解。“从小他决定了的事情,家里根本没机会干预。”包括这一次到云南,马捷和父母都是接到了他从德钦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他在这里教书。这些天里,马捷按藏族的习俗到冰川去为曾经活泼爱闹的弟弟祈福,长时间地沉默着,狠狠地走得飞快。 “日子很平淡,很清净,我也乐在其中。 每天教书,烤火,喝酥油茶。 学校里有26个小学生,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加上我一共有三个老师,两男一女。我住在学校里,和另外一个男老师挤一间宿舍。学生们都很可爱,也很让人生气,特别是他们不写作业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因为这里是藏区,村里的人都是藏民,包括学生在内,汉语水平实在让人头疼。 我每两个星期会进城一次。从这里到县城大概要坐近两个小时的车。碰到下雨塌方可能就没车了。朋友们,你们每次收到我的信,肯定是我心情很好的时候,因为我刚刚洗过两星期一次的热水澡。天气越来越热。我每周进城买的菜要不了两天就烂了。已经连续吃了两个多星期的臭肉了。肉刚买来的时候还新鲜,放了两天之后就开始发臭。刚开始的几天不适应,一天要跑好几趟厕所。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倒是觉得有点儿发臭的肉炒出菜来有股火腿的鲜味。” 他静静地在孩子中穿行,站在操场的边缘,等候着自己出场的位子。现在,他和场上的孩子一起奔跑,他们争抢着篮球,欢笑着。他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在孩子们中间格外醒目。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回到自己的小屋,从这间小屋的窗户望出去,澄蓝的天空下,卡瓦格博雪山在云中时隐时现。 当乡村教师马骅在明永冰川小学度过第二个年头时,村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每天看着他给孩子们上课、和他们一起打篮球,像所有的家长那样,他们也关心着自己孩子的成绩,并确信这个叫马骅的老师能让孩子们学到更多的知识…… 对于马骅刚刚到这里的情景,村长大扎西至今记忆犹新。墨绿色的衣服,牛仔裤,长长的头发。“一看就是标准的城里年轻人,我不相信他能留下来。” 但马骅不仅留了下来,而且开始着手“改造”这里。 没过多久,小学篮球场建起来了,洗澡间也建起来了,连村里的厕所也被他改造得可以用山上的雪水“自动净化”;村里的年轻人现在也开始唱“陪你去看流星雨”,跟来这里旅游的外国游客说几句英语;每个星期三、五的晚上,不大的教室会挤满村民,听“马老师”讲课…… 而让他来这里后认识的好朋友扎西尼玛兴奋的是,这个城里来的小伙子居然成了藏文化的坚决捍卫者,一直没有什么新动向的“卡瓦格博文化社”因为马骅的加入开始重现生机。周末的时候,马骅和当地的藏族小伙们带着录音机摄像机,徒步走一天的山路到村子里搜集德钦最具特色的弦子音乐,录制传统的各种仪式。 2003年是藏历中一个重要的年份,是梅里雪山的“本命年”。马骅特意用十多天时间参与到大转山的队伍中,并写下几万字的整理材料。 2003年5月,马骅开始作一个本地大小神山的调查。整整十天,每天爬十个小时左右山路,测数据画草图,带着粑粑(发面饼)一大早上山,天黑才回来。他在日记中写道:“开始几天爬的山还算是勉强有路的,后面几天就全是原始森林和绝壁。我精神崩溃若干次,好几次在绝壁上慢慢往下蹭的时候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爬山了。可第二天还是不知死活地继续上山。” 他在明永的日子单纯而快乐。 “他让我闻到了太阳的味道。”他的学生们用这样诗意的语言描述自己的马老师。物质艰苦的生活一样充满了创造的乐趣,在他看来即使如断炊、孤寂、穷得只能穿破裤子这样的事情也是精神馨香不可缺少的部分。 “学校终于放假了,我也送走了我手下的第一批毕业生,其中的欣慰和感伤难以用文字名状。我教的四年级学生这学期后就要从明永小学毕业去西当小学读书去了,他们——八个女学生、四个男学生——是我的第一批毕业生。 7月10号下午5点多,所有科目的考试都结束了,我和学生搭车回村。 车子在澜沧江边的山腰上迂回前进,土石路上不时看到滑坡的痕迹。江风猎猎吹着,连续阴雨了一个月的天气突然好起来。落日在雪山的方向恍恍惚惚,神山卡瓦格博依然躲在云里。挤做一团的20多个学生开始在车里唱着歪歪扭扭的歌。他们把会唱的歌基本全唱了一遍,我在锐利的歌声里浑身打战。 有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要死了。这样的场景多年以前我在梦里经历过,但在梦里和梦外我当时都还是一个小学生。《圣经》中的先知以利亚曾在山上用手遮住脸,不敢去直面上帝的荣光。在那个时刻,我突然想起了遮住自己面孔的以利亚,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 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白上再加上一点白 仿佛积雪的岩石上落着一只纯白的雏鹰 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绿上再加上一点绿 好比野核桃树林里飞来一只翠绿的鹦鹉 我最喜爱的不是白也不是绿 是山顶上被云脚所掩盖的透明和空无 但明永并非他的终点,做一个好乡村教师也不是马骅对自己的全部要求。 “你觉得马老师怎么样?”明永的村民们像是在背标准答案:“马老师太好了。”“为什么好?”藏族大妈阿尼忽然掩面痛哭,说了一大串藏语;那位年轻的姑娘低着头,低声而坚决地说“马老师就是好”;而学校的孩子们,争着抢着说老师带他们上山的故事。 村民的情感真实而质朴,但这仅仅是他展示在村民面前的一面。 在扎西尼玛眼中,对吃穿用都不讲究的马骅却很奢侈地享受着另外一种精神上的乐趣,写诗、唱歌、爬山,对了,还种花——这些花大都没有什么名气,却一簇簇在简单的长凳上往外溢着浓烈的生命气息。 每一次体验,马骅都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去做到最彻底。 “你应该看看他发现的宝地,”扎西说,“马骅每到周末就带上笔记本电脑,爬到对面半山腰,在那棵老桃树下放CD听轻音乐,风一吹就满身桃花,他说这日子像神仙一样!” 从学校门前的山坡往上爬几百米是一处平地,中间一棵古老的桃树倚着一块乒乓球台大小的巨石生长,枝干几乎枯死,在它的身上,许多新的嫩芽把根扎进树干,重新长出了枝条。 站在老树下能清晰地望见山坡后的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正前方是连绵的群山。地上有几个中南海牌烟头,这是他留在这里的惟一痕迹。在这棵老桃树下面,马骅写下他最重要的作品:33首《雪山短歌》。 作为一个诗人,当他的生活在经历了一个巨型转弯之后,一切震荡和晕眩都带来了创作的灵气。马骅在雪山的诗作已经回归了自然,排除了从前强烈的自我,句式上也尝试从简,向民间学习。也正是从陆续传回去的诗作变化上,他的朋友们慢慢理解马骅的云南之行:在他乡为家,在寒冷的雪山脚下为语言筑起温暖的巢。 即将离开明永这一天,我在马骅宿舍床底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他平时写东西的电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马捷说。这是了解马骅在明永两年历程最好的工具。 笔记本里记录了他在明永的日子里除教学外的写作和研究,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是这期间撰写的藏文化研究文章,有几十万字之多!《龙树的中观在中国佛教思想中的流变》《阳明天泉证道偈子中的佛教中观思想》这样的论文已接近一个学者的研究范围,而对梅里雪山及其周围100多座大小神山所作的考察报告和《明永村规》 《雨崩村规》的制定则明显接近实证研究的范畴。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马骅就对王阳明的“知行合一”理念身体力行,希望能在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地域甚至不同的文化中践行这一思想。 阅读了两天马骅写下的文字让我深深惊讶这个被“包装”成一个支边模范的青年极为丰富的精神世界,《口语、母语和方言》《诗人版〈笑傲江湖〉》 《在变老之前远去》 《“我在暗中告诉你们的,你们要在明处说出来”》 《7月的诗生活》 《后朋克、行为艺术和光猪六壮士》 《摇滚的时尚与时尚的摇滚》《走上舞台的罗大佑》……小说、话剧、诗歌、音乐评论、电影评论……他的兴趣广泛到让人吃惊,同时在每一个他自己喜欢的领域都能有足够的深度! 正如他的朋友所说,纵然马骅来到了明永,当一个免费的乡村教师,但这并不能等同于他就是一个支教的模范,他只是喜欢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把每一段的生命过程都感受到极致和透彻。 两个马骅其实并不矛盾:踢球、看小报、买足球彩票、精于远游、精于厨艺、精于购物、精于在夜里枕着各种毛绒洋娃娃入睡还到处找人要赵薇的签名,并沾沾自喜于和周星驰同台献艺的马骅;从无到有地建设校园、修篮球场、干泥水活、自己开菜地、建花园、带孩子们体会互联网、送走第一届毕业生、教村民英语的马骅。 他只是纯粹地生活着实践着,无论方向是什么,他只是在做自己想成为的人,并且始终完整而丰盈地存在,在今天这个物欲社会中不役于物地坚守理想…… 有时候,桃花的坠落带着巨大的轰响 宛如惊蛰的霹雳 闭上眼,瘦削的残花就回到枝头 一群玉色蝴蝶仍在吮吸花蕊,一只漆黑的岩鹰 开始采摘我的心脏 “既然觉者如释尊告诉我们生老病死是轮回的巨流,既然饕者如浮士德都不能让美好的时光停留一刻,既然那个早夭的酒鬼克鲁亚克曾经喊过:‘永远在路上’,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变老之前远去呢?” 这是马骅在一篇题为《变老之前远去》的文章中写的,而在他的第七封雪山来信中提到:“澜沧江现在正是一年中最漂亮的时候,没了夏季的狂躁与污浊,碧蓝碧蓝,不时在转弯和有暗礁的地方泛起一缕水花。望江水时间长了,先是会头晕目眩,既而怅惘心碎,颇有效法屈子的冲动……” 仿佛是一种不祥的谶语,终于成真。 澜沧江大桥往明永方向50米的悬崖,从这里到村子只有不到15分钟的路程。 2004年6月15日,马骅通过短信告诉在县委工作的朋友韦国栋,明永小学的粉笔用光了,要他从县城帮忙寄一盒,由于太忙韦国栋把这事忘了。6月18日,马骅决定自己去一趟县城,解决小学的粉笔问题,还能见见文化社的几位朋友。 2004年6月20日这天傍晚,马骅带着从县城买回的一盒粉笔,搭了一位朋友的车回学校,“明天早上升旗,我不能错过的。”他谢绝了朋友留他在县城住下的要求。 19时,他和司机出发,5分钟后,轰然一声巨响,整部吉普车翻下80米的悬崖,掉入流速每小时20公里的澜沧江…… 经幡插在江边,上面经文的空白处写满了字:“马老师,我们想念你……”“骅子,你在哪里?哥要带你回家……” 江风吹动经幡猎猎作响,暗黄色的澜沧江水在悬崖下怒吼着破山而去,从这里算起,几百公里的跋涉后,她将改名湄公河,穿过整个东南亚。 将近一个月的搜寻工作并没有收获,马骅,这个藏民心目中的好老师,马捷眼里调皮的弟弟,朋友们身边集“浪子与圣人一体”的不羁的灵魂,就此消失在滔滔江水中…… 我不知道是否能让人们理解这个在此失踪的年轻人,人们总是有太多的概念、太多的预设和太多的传闻,却舍弃了本来最值得珍惜的直觉和细节,结果只能还原一个空洞的被典型化的人,而这一切在时间的荡涤下其实是经不住沉淀的,真正最终留给人们的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他活过了,而且活得比很多人精彩,他留下的未必是多么巨大的成就,但对马骅自己而言,他的生命是丰富和完整的,这,就够了。 逝者已去,大雨将洗涤此地的痕迹,也将洗涤人们的浮华,接下来应该是秋天了,这是一个灿烂的季节。神山卡瓦格博依然在不远的地方,依然是伸手可触又遥不可及,时常有一片纯白的云笼罩着它亘古未变的身姿。 (注:文中诗歌摘自马骅未发表的组诗《雪山短歌》) 相关专题:新浪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