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女工史桂兰的慈善事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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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09日10:50 南京《周末》 | ||||||||
史桂兰是大连市慈善总会甘井子队的义工,从大连华录集团退休以后,她的退休金是每月“差一毛八就五百元了”。史桂兰却觉得自己很富有:“能吃亏的人,就是富人了。” 史桂兰的确能吃亏,吃下的亏还挺大。她用自己微薄的工资收养病残子女,让亲生儿子住单位宿舍,却带着收养的孩子们居住在80平米的住房中。“除了我的亲生儿子外,还有很多孩子叫我妈妈。”史桂兰因此觉得自己富有。
义工之烦恼 对福利院那些可怜的孩子,史桂兰有一种割舍不下的情感。从她当上义工后,每周六下午不管刮风下雨,她都会和其他义工一道去市福利院帮助照顾那里的孩子。福利院里有一个患脑瘫的五岁男孩,名叫国胖,每次史桂兰去都抱着他到外面走走,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时间一长,国胖竟然能听出史桂兰的脚步声。“后来,国胖被送去寄养了,可每次我到福利院时,似乎还能听见他喊我妈妈的声音。”史桂兰说及此事时,言语之间透露着爱怜。 究竟有多少个孩子叫自己妈妈,史桂兰已经记不清楚了。自从1994年,史桂兰抱养了第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婴以来,她的抱养生涯便一发而不可收。2002年,大连市慈善总会成立,史桂兰很快就到慈善总会报了名,成了慈善总会甘井子队的义工,不久,她还担任了甘井子队的队长。在那以后,她接触了无数个残障患儿。 记者联系过史桂兰很多次,但几乎每次她都在忙,“在福利院开家长会”、“去看个有自闭症的孤儿”,甚至是“给一个路上遇见的智障女孩找工作”……她终于有工夫坐下接受采访,也是“刚从福利院回家,凳子还没坐热呢”。 和记者说着,史桂兰还注意着身后的女儿。史桂兰收养了三个女儿,其中一个是1994年收养的婴儿,史桂兰帮她取了个奇怪的名字——史会连,11岁了,在上小学。另外两个女儿是大连市福利院托付史桂兰寄养的,一个叫党辉,22岁,脑瘫患者。另一个叫党华,21岁,全颚裂,智障,有很强烈的自卑感。 史桂兰之所以要时时注意她们,是因为她们俩基本上不能自理生活,尤其是脑瘫的党辉。尿裤子、吐饭、乱动电器,党辉的每个细节都让史桂兰吊着心。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四人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谐。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狭隘的视野,让党华和党辉的行为观念显得很偏执。 “党辉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是个残疾人,你们就是应该照顾我,让着我。’所以,有时候她的所作所为让我有点心寒。”史桂兰说,“她们不理解为什么要关心别人。来我家以后党辉长胖了,以前的衣服穿不下,我要她把嫌小的衣服拿出来,我可以再拿去给其他孩子穿。她不愿意自己的衣服给别人,把衣服全绞碎了。我劝了很久,才剩下几件完整的。” “她们不吃剩饭,每一顿都只吃新烧好的。一般人家,哪家吃饭都一样,这顿吃不完,下一顿接着吃。可她们不理解,会不高兴,不是只勉强吃一点,就是故意用勺子刮盘子、刮碗。党辉还会把饭菜含在嘴巴里,说她咽不下,然后再全吐出来。我常常在外面有事情做,她俩又不会烧饭,这就让我很为难。为了每顿都烧新鲜的给她们吃,我推掉了一部分义工的工作。有剩下的饭菜也只是我和小女儿吃。” “可她们还是不理解我。”史桂兰说着有点心痛。福利院每月都会拨给史桂兰1000元,当作是党华和党辉的抚养费。刚到史桂兰家,她们居然对史桂兰说:“你领养我们不就是要那1000块钱吗?” “很心寒,不知道怎么带好她们,所以有时候只好拿把她们送回去吓唬她们。”不过时间久了,用场就不大了。她们摸着了史桂兰的脾性,一看不对劲就求饶“妈妈我错了,不要把我送回去”。但是之后,相同的错,还会再犯。 当初领养这两个孩子,史桂兰并没有想到过居然如此困难。史桂兰说,她只是抱着对国胖那样爱怜的心,想给两个女孩一个温暖的家,对以后的摩擦丝毫没有准备。“我曾经真的想把她们送回去了,我担不起这个心。幸好,她们逐渐懂事了,我也就觉得这个妈妈当得值了。” 手把手的生活 烦恼是一回事,教好孩子却是另外一回事。 生活的磨砺也许能给这两个女儿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但是这需要史桂兰不厌其烦的耐性。“我让党辉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大部分时候她都不理解。我让她盛半碗米饭给妹妹,她不理解什么是半碗。史会连提醒她说半碗饭和半杯水一个道理,她还是不理解。我走到米缸前,舀了半勺米,然后倒掉一半,这样示意,她看了才明白‘半’的意思。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手把手教的。她以前走路都要扶着墙,不敢下楼梯,现在走路、坐公交车都没问题了。” “这姐妹俩中,党华的心气比较高。”史桂兰说,党华刚来家里时,附近的一些孩子嘲笑她走路的姿势“像个大猩猩”,这让党华感到非常苦恼。为了纠正她的走路姿势,史桂兰一连几天带她到附近的学校看别的女孩怎么走路,然后让党华一遍遍地练习,现在,党华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走路的姿势也好看多了,这让党华平添了许多自信。现在她愿意陪史桂兰一起去买菜,甚至和史桂兰一起做义工工作。“昨天,看了一个有自闭症的小孩,我就是带党华一起去的。他们小孩之间好沟通一点。” “她们不可能在我家呆一辈子。如果将来她们能结婚,也可凭借今天学会的本事,操持家务,抚养自己的孩子;如结不了婚,而是回到福利院去,她们也可帮那里的工作人员做些事情。不慢慢教好她们,就枉费她们叫我一声妈妈了。”史桂兰已经考虑到很远。 曾想捐肾给“女儿”做手术 对孩子的爱心,很大一部分与史桂兰的婚姻有关。1984年,亲生儿子才7岁,史桂兰就和丈夫分开了。当年儿子无辜、无助的眼神,一直在史桂兰的脑海挥之不去。史桂兰说也许是因为她特别能体会孩子没人疼的苦处,所以,为了孩子们她什么都愿意做。 离异10年后,史桂兰带着儿子搬进了泡崖小区。一天上街买菜时,一名自称住在附近的男子将一个出生仅40天的女婴交给她帮忙照看一下,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当时,史桂兰把女婴收留了下来,但没几天就发现这个孩子不正常。检查后,才知道孩子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必须进行费用昂贵的手术才能保住她的命。这让史桂兰不知所措,甚至一度想再将她送走,但一直狠不下心来。转眼到了孩子上学的年纪,生怕孩子出现心力衰竭,史桂兰天天背着她上学。可下课时,同学们都蹦蹦跳跳地玩,这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见到孩子失落无助,史桂兰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为孩子做手术。 史桂兰曾经为小女儿史会连动过捐肾换钱的念头。史会连的先天性心脏病是因为她的心脏天生有一个缺口,需要进行心脏搭桥手术。“大夫说,开胸手术至少需要3万元,而不开胸的介入手术,则要5万元。我不忍心让孩子胸前有个大刀口,就选择了介入手术。”可是,史桂兰根本没钱,给孩子做这个手术,为了准备钱,她跟大夫商量,如果医院有病人需要肾移植,她可以把自己的肾捐出去,只求能为孩子换个手术费。“可能是我的一片苦心感动了苍天吧,孩子学校的校长带领全校师生捐了1.1万元,通过新闻媒体,社会各界又捐了上万元。最后医院减免了剩余凑不齐的钱。”史桂兰说需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 手术不久便安排了下来,手术前,史桂兰给孩子改了名字——史会连,“希望她的心脏会连接起来”,以此祝福女儿。手术很成功,现在,史会连各方面的表现都让史桂兰高兴,史桂兰和史会连感情极好,一口一个“我小女儿”,还不住地夸奖小女儿真懂事:“她成绩好,懂事,还会帮我一起照顾家里的两个姐姐,是个上心的孩子。” 没腿的“儿子”活过来 在史桂兰家住过的,还有一个“儿子”——梁冬生。他一度寻死,见到史桂兰之后,才活了回来。 梁冬生25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何处,生身父母又在哪里,他只记得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拐带出来。当他被关在一个大院子里时,趁人不备逃了出来。此后,他就随着列车到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吃旅客剩下的食物,睡在火车站。不知不觉间,25年光阴飞驰而过。虽然吃了很多苦,可梁冬生很自豪,因为自己从未偷过、抢过。 2002年,小梁在大连市一家工地找到刷油漆的工作,这是他平生第一份正经工作,他格外珍惜。可年底时,包工头却不给他工钱。于是,小梁到甘井子区一小区找包工头要钱。包工头的老婆开门见是小梁,就称包工头在外面还未回来,让小梁到外面等。小梁怕找不着包工头,一直坐在外面等。那天晚上寒风刺骨,又饿又累的小梁在楼外睡着了。天蒙蒙亮,一位晨练的大妈叫醒他时,此时小梁的两腿已失去知觉。 好心人把他送回了工棚,工友们把他放在电褥子上暖和。这种善意的方法让小梁的双腿失去了最后被挽救的机会。不久,工友们发现小梁的双腿自膝盖以下开始发黑,再去找包工头时,包工头全家都已不知去向。万般无奈,工友们只好报警。 梁冬生被送到医院的那天,正赶上史桂兰受慈善总会委托在医院照顾一个病人。她在为病人取药时,听医院工作人员说救助站送来一个小伙子,腿冻得坏死了,马上就要截肢。“当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子,我当即就跑去看他。”史桂兰还记得,听说这个悲惨的消息,她想照顾那个孩子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见到小梁时,他刚做完手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由于没有了双腿,他是那样的瘦小,脸色比纸都苍白,看到他,我忍不住流泪了。”史桂兰说,她注意到小梁身上并未像别的手术患者那样打吊瓶,便忙找护士问究竟。一位护士说,大夫已经开了血浆要为他输血,可小梁因营养太差,静脉血管都是瘪的,无法输液。 见到史桂兰,梁冬生一言不发。史桂兰拿来牛奶让小梁喝,可小梁却将头转向了墙壁。“我当时想,反正自己是一个自小不知道爹妈在哪里的流浪儿,现在又没了双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死就死了吧。”小梁说,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死。 史桂兰看出小梁的心思,她反复地开导他,并坚持来医院照顾他,为他洗衣擦身,接大小便。小梁终于不再说“死”字了。在史桂兰和其他义工的精心护理下,2003年6月,小梁出院了。之后,大连市救助站把他送到庄河养老院。 今年大年初一,史桂兰突然接到小梁从庄河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小梁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叫你一声妈妈,你就是我的亲妈妈。”史桂兰很激动:“我知道他住在养老院的二楼,电话机在一楼,他没腿,出来打电话,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后来问了才知道,梁冬生是一个人从台阶上一点一点蹭下来的,为了打个电话,刚长好的皮肉都磨破了,流出血来。我又哭了一场。” 年初四,史桂兰与20多名义工一道包了一辆车来到庄河养老院。小梁见到他日思夜想的妈妈,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细心的史桂兰发现,小梁的左腿残肢处有些红肿,小梁说,那里经常疼得让他睡不着觉。“不能让这孩子再遭罪了,于是我想办法带他回来治伤,我想让他安上假肢重新站起来。” 春节过后,史桂兰多方奔走联系为小梁治伤。4月12日,史桂兰将小梁接回了大连市自己的家中。“那时候,家里住着五口人,加上我自己的儿子也偶尔回来看我一下,客厅、厨房,每个地方都有人住,只要有地方就搭个床睡觉。”史桂兰回忆道。之后,史桂兰联系了大连市残疾人联合会和慈善总会,四方奔走,给小梁争取到了安假肢的机会。左腿残肢的修正手术结束以后,小梁将在12月底接受义肢。 从4月12日至9月末,小梁的左腿残肢一共动了六次手术。每次做手术都要住十来天院,出院后史桂兰再把他接回家再住十天半月。一些人见史桂兰带着小梁来回奔波,就问她是干什么的。史桂兰说自己是“义工”。他们问“谁给开饷”,史桂兰回答“没人开饷”,于是有人叫她“彪子”(傻瓜之意)。“可我就愿意当这样的‘彪子’。”史桂兰说,眼见孩子们一天天好起来,那便是她最高兴的事了。(本报记者 沈梅 本报特约记者 李治有) 相关专题:南京《周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