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东方周刊：替罪的山羊在草原徜徉

　　替罪的山羊在草原徜徉

　　山羊对草场的破坏程度相当于绵羊的20倍

　　天气已入严冬，许多人穿上了温暖而又好看的羊绒衫。这也使一些人想起了草原上那漫山遍野的山羊。

　　羊绒是动物纤维中最优秀的一种，一般在春天，由牧民用铁梳子取之于绒山羊身上紧贴皮肤表面的毛的根部。在全世界，绒山羊仅生长在中国西北部和蒙古、伊朗、阿富汗等温差大、日照长的半荒漠地区。一只山羊一年仅产50-80克无毛绒，5只山羊一年所产的绒可做一件羊绒衫。

　　外国人喜欢羊绒为什么自己不养山羊

　　山羊看上去是温顺而柔弱的。但许多热爱环境的人却很痛恨它们。

　　在中国西部，你经常会看到这样一种情景—— 一只又一只的山羊，两只前蹄搭在小白杨的枝干上，抬着头努力地揪吃树叶。山羊的适应能力比绵羊强，但对草场的破坏能力大大强于绵羊，是对草原破坏最严重的畜种。绵羊只吃草的茎叶，而山羊这些长着胡子的家伙则不同，在每年秋冬的枯草季节，它会用锋利的前蹄刨土，把草根刨出来吃掉，给草原植被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据有经验的牧民介绍，绵羊只是在数量太多超载放牧的情况下，才会对草场产生危害，而山羊对草场的破坏程度相当于绵羊的20倍。曾经有一位老专家愤怒地说:外国人喜欢羊绒，为什么自己不养山羊？

　　过去，在草原上，牧民们很少养山羊，少量的放养也以肉用为主。以获取“软黄金”羊绒为目的、大规模放养山羊，也就是近10多年的事情。据统计数字，青海、甘肃、新疆、西藏、内蒙古等西部省区山羊的存栏总量已突破3000万只。

　　目前，全世界羊绒年产量约为14000-15000吨,其中，中国约为10000吨,占世界总产量的70%左右。而中国羊绒的40%产自内蒙古。中国羊绒衫产量位居世界首位,年加工能力在2000万件以上，占世界总产量的2/3以上。中国年出口羊绒衫达到1000万件左右,全国的羊绒加工企业达2600多家。

　　也就是说，中国既是世界第一羊绒资源大国，又是世界羊绒生产、加工、销售和消费第一大国。

　　从畜牧业的发育程度来说，中国远不及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但羊绒的市场占有量如此之大，这不能不说是畸形发展。目前，内蒙古全区的牲畜存栏数超过7000万个羊单位，而整个自治区草场的理论载畜量只有4000多万个羊单位。在部分地区，草场超载率超过300%。

　　从1995年后，由于羊绒产量越来越高，而下游羊绒产品却受保暖服装的冲击而滞销，加之蒙古、俄罗斯、伊朗、阿富汗的山羊原绒大量流入——仅蒙古的流入量就在2000吨以上，中国羊绒价格步步低落，徘徊在40万元／吨。一些地方开始大肆屠杀山羊。但到了2004年，已成为世界最大的原绒进口国和世界羊绒原料中心的中国，羊绒价格一路上涨到70万—80万元／吨左右。因此，随着牧民养山羊积极性的提高，可以预计:山羊的存栏数还将迅速增加。

　　20世纪末，媒体一致讨伐草原的超载、过载问题，但几年下来，畜牧大省们提出的战略是“增畜增草，提质提效”，就是说，牲畜的数量还要增加！事实上，牲畜数量不仅未减，反而增加了31%。

　　羊绒造就恩格贝

　　天下闻名的恩格贝综合开发示范区，地处内蒙古伊克昭盟达拉特旗，总面积30万亩，全部是荒漠化土地。

　　1989年7月，当时任鄂尔多斯羊绒集团副总裁的王明海率人开始在恩格贝建设种绒山羊基地，并以综合治理恩格贝的生态环境起步。1991年11月，伊盟党政决定把这里改为“库布其沙漠综合开发示范区”，盟委、行署成立领导小组，由盟委书记担任组长。恩格贝的发展得到了国家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府的大力支持，国家重点生态工程建设把恩格贝列为项目区，国家农业综合开发项目也把这里列为重点。自治区主席办公会议和盟长办公会议决定成立处级建制生态站来抓生态建设和农业综合开发。

　　献身沙漠绿化开发事业的国际著名科学家、实践家远山正瑛先生此时也来到恩格贝，带领他的协力队在那里植树造林，随后又有中国、日本、德国、美国、英国、澳大利亚、韩国等许多国家的志愿者自己承担所有费用，长年在这里植树造林。他们的举动使恩格贝开始具有国际影响。

　　1994年11月，鄂尔多斯集团退出恩格贝，他们投入的500多万元以国有资产划拨的形式留在了恩格贝，经伊盟党政、鄂尔多斯集团领导协商，最后形成由王明海个人经营恩格贝全部资产、个人负责开发区的机制。

　　目前恩格贝的初步治理面积已有10多万亩。控制区的植被由过去的不足5%达到了40%。大面积的甘草、沙葱等沙生植物已成为抢手的绿色食品进入市场，优质白绒山羊培育取得了阶段性重大成果，鸵鸟养殖发展迅猛，近万只鸵鸟的养殖规模已使这里成为中国华北、西北最大的鸵鸟养殖基地。荒漠治理成绩是显著的。王明海也因此获得“全国促进沙产业发展基金”表彰奖、“地球奖”等多项荣誉。

　　如今，恩格贝是中国生态建设的一面旗帜，已经去世的远山正瑛老人的塑像也立在此处，每年仍有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来这里治理沙漠。但是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作为中国生态建设旗帜的恩格贝，竟有养山羊史，并且现在还在放养着山羊。

　　效益是显著的 后果是严重的

　　自20世纪80年代、日本的羊绒工业向中国内蒙古转移开始，20年左右的时间里，中国羊绒业走在了世界前列，经济效益是显著的，但后果也很严重。

　　中国绒山羊主要分布在北纬35°以北的广大地区，属于中温带的干旱和半干旱地带，生态环境本就非常脆弱。山羊数量的剧增和游牧纵养的饲养方式，对草原造成巨大危害，加剧植被恶化和土地荒漠化，反过来又导致可承载牲畜的草原面积减少、制约畜牧业发展、影响牧民收入，对生态环境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鄂尔多斯西部有一个旗，在111多万公顷的草场上，养羊125万只，其中产绒山羊就有90万只，年产羊绒15万公斤，是全自治区旗县中的创利税大户。但就是这个旗，10多年前还是一个水草丰富的地方，现在却沙尘天气频频，沙化速度惊人。以致网络上频频有人提出发达国家向中国转移羊绒业是不是阴谋。

　　人们经常讨论造成西部荒漠化的原因，提得更多的是盲目开垦和超载放牧，而山羊的危害却经常被淡化或干脆不提，其中很关键的因素是利益。一只山羊可放养四五年，每年产绒的利益比养绵羊高得多。

　　为改变山羊数量过多对草场的破坏，有人提出干脆禁养山羊，但看起来不太现实。一些环保专家关于严格控制山羊数量的呼吁，在利益驱动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山东早就实现了，而内蒙古的圈养问题也喊了多年，为什么就落实不了呢？

　　现在论全国第一畜牧业大省,并不是那些有草原的省份,而是山东。山东的牲畜存栏数超过8000万头,年产值突破600亿元;而内蒙古的牲畜存栏数不足8000万头,年产值仅100多亿元。山东牛的存栏数为900万头，内蒙古400万头;山东每年牛的出栏数为900万头，内蒙古不足100万头。但没听说山东成为沙尘暴的来源地。

　　根本的区别在于:内蒙古是放养;山东是圈养。

　　采取集中的羊舍饲养，使其彻底与草原隔离，对保护草原当然有效，但这意味着养羊成本的提高。目前在内蒙古自治区南部不少缺乏草场的地方，在产业化政策的带动下，前些年已有大规模的羊舍建设，初步具备了“舍饲”山羊的硬件条件，但由于缺乏资金，许多地方在羊舍建好后没钱买羊，使这项工作受到影响。

　　对此，一些经济界专家说，实现山羊舍饲的最佳途径还是需要一批羊绒加工产业化龙头企业的带动，只要禁止草场放养山羊的政策落实到位，这些利润丰厚的企业就可以独资或与地方政府合资为山羊“舍饲”提供足够的准备。

　　山羊是痛苦的！每年都要被人用铁梳子将紧贴皮肤表面的毛连根拔去……羊绒穿在了人类的身上，破坏草原的罪名却由山羊承受。

　　其实，山羊何辜？它们不过是替人类的贪婪替罪而已！文／孙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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