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改变绘画改变世界

　　访法国艺术家热拉尔-弗罗芒热

　　撰稿／钱亦蕉(记者)

　　在此次“新浪潮”展览中，有一幅名为《中国，户县》的作品格外夺人眼目。他的作者叫热拉尔·弗罗芒热。

　　艺术家热拉尔·弗罗芒热是法国60年代流行的“叙事具象派”的一员，他的绘画与当代生活中的问题休戚相关，他 关心社会现实，并且在政治上采取介入的态度。

　　1968年，弗罗芒热直接参与了法国的“五月风暴”，并且创作了一系列以“红色”来命名的艺术作品，包括绘画 和短电影。红色的颜料在画着国旗的画布上流淌，还有一些在街头拍摄的游行冲突的相片，相片上的游行学生的身形被涂成红 色，以渲染当时的政治氛围。

　　1974年，弗罗芒热跟随法国20名知识分子组成的考察团来到中国，一个半月的考察让他创作了系列作品《欲望 到处存在》，《中国，户县》就是其中的一幅。

　　记者：1974年，在当时特殊的政治环境下，你为什么会到中国来？你对中国的印象如何？

　　弗罗芒热：我的一个电影工作者朋友伊文思(JorisEvens)建议我到中国看看，他曾在长征时期来过中国 ，与毛泽东、周恩来都有交情。于是我就跟随法国知识分子考察团一起来到中国，团里有医生、神父、军官等各行各业的人， 艺术家就我一个。在来中国前，我就听说中国刚刚经历了“文革”的冲击。到了中国以后，这里正在搞“批林批孔”运动。当 时最深的印象是中国那么多人，很贫穷，却为了政治运动而忽视了人本身。

　　记者：请谈谈《中国，户县》的由来。

　　弗罗芒热：我们在北京参观了不同的行业，我提出要接触中国的画家——这是我到中国来的目的，他们说：不行，画 家都不在，都在农村接受思想改造呢。经过我再三要求，他们带我到西安西部的一个户县，说那儿有不少农民画家。到了那儿 ，我看见田里的农民在劳动，而田旁边挂着巨幅的画。我跟他们交流，临走的时候拍下了这张相片，后来创作了这幅画。

　　记者：《中国，户县》的背景和“为人民服务”的匾额都是黑白的，但前面的人物却处理成彩色的，强烈的对比，这 是为什么？

　　弗罗芒热：“为人民服务”是当时处处可见的一句流行的口号，但实际上当年许多中国人关注的往往是口号本身，而 不是个体的人。我想要背道而驰，把口号虚化，把人突出，这些鲜艳的色彩是我表达对他们的敬意。我为每个人都使用了不同 的颜色，让他们各不相同，更个性化，也更真实。那天，我与这些农民画家谈了4个小时，我问他们，为什么你们的画里总是 阳光灿烂，从来不下雨？为什么画里的农民总是精神饱满，从来不生气烦恼？他们说下雨和气馁还值得画吗？他们画的是理想 化的生活，而我想表现的是农民的真实面貌和生活——画穷苦人民的苦难生活。被下放农村再教育的画家必须画光彩高兴的场 面，而不能自由发挥，我觉得很可惜。艺术家应该接触真实生活，并且自由创作。

　　记者：你的创作往往根据相片而来，这是为什么呢？

　　弗罗芒热：这是我特意的选择，因为第一要跟当时美国流行的抽象主义对立，第二要讲述现实，为了表达我的作品是 资料式的，而不是随便想象出来的。所以我选的相片不是看上去“像”画一样的，而是报纸上的图片，或者偶然的照片。我会 长久地凝视这张图片，然后直接在画布上创作。凝视并不是为了再现你所看到的真实，而是要先对真实产生一个观念，然后表 现这个真实。

　　记者：为什么用红色颜料在国旗上流淌来表达法国五月革命？

　　弗罗芒热：我是一个参与到政治事件当中的介入性画家，我用红色来表达革命，红色的颜料也象征着鲜血在流淌。其 实60年代的革命浪潮在各个国家都兴起过，所以我用了10面国旗，而旗帜本身也都有红色，我只是把红色串连起来。当时 ，大家在讨论的话题是：艺术家应该用绘画来表述革命？还是对绘画本身采取革命？我自己是两方面都希望的，我想通过改变 绘画来改变世界，当然这不可能实现，但作为艺术家的愿望，我至今仍然坚持。实际上，20世纪的艺术经历了50多个流派 ，正是伴随着改变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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