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角：聚光灯下离奇死亡

　　张力之的突然死亡使一宗惊天大案的重要线索意外中断，究竟是被杀人灭口，还是畏罪自杀，外界的传言沸沸扬扬。

　　撰稿／杨 江(记者)

　　2004年12月9日中午，湖南省岳阳市救助管理站。

　　正在忙碌的值班人员老杨听到一声沉闷的坠地声，连忙循声而去。一个年轻女子仰卧在地，不时抽搐，殷红的鲜血从头发中不断涌出。按照女子所在的位置，她应是从救助管理站一栋二层建筑的天台坠落的。

　　老杨马上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急救车到达时，这个女子已经不动弹了。事后据岳阳市二医院向媒体证实，这个名叫“张梦”的女子“未进医院就死了”。

　　“张梦”是化名。她的真名是张力之，生前为岳阳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副科长。

　　由于突然死亡恰好发生在张力之被“双规”期间，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而她的死亡使一宗惊天大案的重要线索意外中断，外界的传言更是沸沸扬扬。

　　人们猜疑的焦点是：女警员的“离奇”死亡，究竟是被杀人灭口，还是畏罪自杀？

　　张力之的普通角色

　　就在张力之命赴黄泉的40天前，2004年10月30日，她的顶头上司——岳阳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科长刘湘建突然消失了。

　　他的消失应该会使一些人松一口气。这是一个微妙时刻。此前，岳阳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部分警员涉嫌违规签发护照牟利的问题已经露出了马脚，正在有关部门行将对刘湘建采取行动的关头，他悄然隐退。事后的消息是，刘湘建已经出逃至英国。

　　对于身为出入境管理科副科长的张力之而言，刘湘建的失踪使得她很快被推到了前台。

　　张力之被岳阳市公安局纪委找去谈话，然后要求回家写检查。11月20日，张力之被“双规”，家属则被告知，张力之是“刘湘建外逃后的头号犯罪嫌疑人”。与张力之同时被“双规”的还有出入境管理科分管电脑系统和财务的两名科员。

　　遗像上，张力之稳重端庄，浅笑盈盈。这位今年31岁的女警员背景并不简单。她的父亲是岳阳市政协秘书长张木森，另一位长辈是岳阳市公安局的老局长。

　　1990年，张力之被保送进入湖南省高等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后本可进入湖南省公安厅工作或留校任教，但1987年张力之的弟弟溺水而亡，父母要求张力之回岳阳工作。1993年起，张力之担任岳阳市公安局团委书记。2002年，公安局科室负责人轮岗，她被调到出入境管理科担任副科长。2004年张力之荣获湖南省“巾帼建功标兵”，她和一位男警员的巨幅照片竖立在临长高速公路岳阳出口处，直到她被火化前才匆匆撤下。

　　正是由于张力之的特殊背景，许多人认为她不会“畏罪自杀”。

　　记者调查发现，张力之在“护照批发案”的连台本剧只是一个平庸的角色。张力之的母亲许林英事发后对媒体说，女儿在家写检讨时，说自己经办的违规护照有100多本，但办理过程如同流水线作业，自己只是执行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从未单独违规办证。张力之被“双规”后，不少同事为她叫冤。他们议论说，张力之作为一名副科长，执行的只是上司刘湘建的命令而已，即便追究责任，她也没有主要责任。

　　言下之意，她不必“畏罪自杀”。

　　12月11日，意外死亡发生后的第三天，张力之的父亲张木森在女儿遗体前失声痛哭，直言“要为女儿申冤”。第二天，家属就向有关部门提交了一份《控诉书》，对张力之被“双规”过程中的“违规情节”提出了质疑。

　　12月30日，记者采访张木森时，他的言辞已经变得谨慎，说张力之的死亡对他们打击实在太大，不愿再回忆。而知情人说，张木森曾经表示自己实在不便表态，“我说女儿有问题，人家要说我纵容子女犯罪；我说女儿冤枉，人家要说我袒护子女……”

　　死亡调查疑窦

　　张力之在“双规”中先后被转移过三处场所，第一次是位于城区芋头田81号的军人接待站；第二处是远离城区的君山市检察院审讯室；最后一处为岳阳市救助管理站。

　　对于不断转移地点的原因，联合调查组通报上称为“办案方便”。但知情人士透露，张力之在军人接待站时，有一位领导前去“看望”过她，办案人员深觉不妥，为保证办案独立性，迅速将其转移。而张力之的母亲许林英说，女儿在被要求回家写检查时也曾哭诉，说“上面”要她一个人承担责任，不要连累其他同事。

　　对张力之的死因，岳阳市纪委认定是陪护人员工作失职，张力之从二楼顶台攀越护栏时试图抓住护栏上的避雷针攀爬而下，但避雷针突然断裂，导致其意外后仰坠地而亡。记者了解到，两名办案工作人员因为对“脱离陪护”负有责任，已经在12月15日被“双规”。

　　这个结论指出了突然死亡除“杀人灭口”和“畏罪自杀”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意外身亡。

　　有了这个结论，被“双规”的张力之追悼会上发生的种种也就容易理解了。12月15日，张力之的追悼会在岳阳市殡仪馆举行，遗体上覆盖着党旗。当天，近百名死者家属提出张力之是因公殉职，应追认为烈士。市公安局领导全部出席，一位副局长在悼词中称，张力之“不幸因故身亡，是我市公安队伍的一个损失”。岳阳市四大班子均以不同的方式向亲属表示了慰问。

　　记者在调查时发现，“护照批发案”强烈震撼岳阳警方与政坛，警方人员多是避之唯恐不及。记者申请采访岳阳市纪委、公安局等单位数位领导，反馈几乎都是：我们对案情不太清楚。

　　12月30日，记者通过一名与岳阳市政法系统有密切联系的人士约见了当地警方一名知情人。

　　他说，张力之不是被杀。“没有人有胆量暗害张力之，然后将批发护照的责任推到她一个人身上。”他说，如果说张力之是自杀，倒是能够找到理由，第一是张力之一直或多或少得到家族庇荫，生活、事业一帆风顺，没有挫折承受能力；第二是案件涉及数额巨大。他不愿透露具体数额，只说“非外界所能想象”。

　　张力之虽然只是普通角色，但无疑了解一些案件内幕。她的暴亡使得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向海外，移向远在英国的刘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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