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鹏飞：拥有12亿资产的“草根族”

　　他是叱咤风云的商海弄潮者，但他坚称自己是小草；他拥有公爵般的荣耀，但他五年前还睡地板；他得益于朋友受伤 于朋友，但他改不了古道热肠……

　　三分沧桑、三分坦诚、三分现代，再加一分腼腆，成就了——

　　浙江现代控股集团董事长

　　采访-本刊记者 韩春丽

　　2004年2月，章鹏飞被评为"首届浙江商人十大风云人物"之一。

　　江南的春天早临，万物已然复苏，在宏大欢乐的颁奖晚会上，章鹏飞即兴演唱了那首尽人皆知的歌曲《小草》：从不 寂寞，从不烦恼，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一曲既罢，听众有了意见，最大的意见来自章鹏飞的母校——中国美院的一位 教授：“你不是小草，你应该是大树！是昂首挺胸的参天大树！”教授劈面训诫了章鹏飞。

　　众目睽睽，章鹏飞白净的脸“腾”地红了，但他还是很礼貌地对这位善意的教授颔首，然后直直地坐下来，“我永远 是小草！”章鹏飞心下仍然十二分地固执着。

　　作为总资产12亿元，年销售额130亿元，下辖26家子公司的浙江现代控股集团的董事长，其实章鹏飞完全可以 把自己比作"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但是他坚比自己是小草，这个男人有点儿意思。

　　三分沧桑——挫折是成功的第一程

　　我是小草！——章鹏飞为自己造的自画像听起来很简易，似乎谁人都可如此说，但实际上，他章鹏飞绝非当众作秀， 凡事都有由头。

　　章鹏飞原本是学国画的，做艺术大师才是他天生的梦想。但是，在商潮涌动的上世纪80年代末，他突然觉得眼前道 路飞舞，只走其中一条未免心犹不甘；当然，他的画屡屡获奖，他兜里有了几个丁当的铜板，于是便生出了更富裕的念头，于 是他把自己毕业几年的积蓄近10万元全部投入，承包了他所在的杭州设计装潢厂亏损严重的门市部，改名为"四通建材经营 部"。"四通"是英语Stone的谐音，意思是"基石"，言下之意，章鹏飞想为艺术做一块坚硬的基石。

　　可喜的是，章鹏飞经营四通九个月后就扭亏为盈，赚了2万多。这个大学期间就学会了赚钱的画师心里正生出些微的 踌躇，突然祸从天降--正在喜气洋洋地给家人过生日的他被告知，隔壁棉花店的一场大火蔓延到他的门面，苦心经营一年多 的四通转眼化为灰烬。

　　闻讯后的章鹏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四通、四通、四通，四通刚刚长出了希望的翅膀，现实就伸出了扼 杀的魔手——那年章鹏飞刚刚25岁。

　　一阵悲过，章鹏飞“腾”地从地上弹起，他飞快地冲到了火灾现场，四通已面目全非，几个员工在一旁哭泣。

　　瞅着废墟上的几缕青烟几团火星，章鹏飞突然咧嘴笑了——人说患难是成功的第一程，这也许正是上帝在考验他呢。 只要基石还在，明天就有希望，章鹏飞很快振作起来。仅用两个月时间，废墟上就立起了新的店面，四通的外表比以前更气派 ，四通的销售业绩比以前也更壮观，到1990年，它的年销售额已经达到485万元，数字增长之迅速是相当惊人的。

　　在外人看来，一场大火，没有伤及章鹏飞的元气，相反，倒助了他的势。但是，章鹏飞内心十分清楚，这场大火真正 触动他的不是经济损失的锥心之痛，而是来自员工超越亲情的感动——员工们自愿不睡觉，整夜整夜陪着他，为他宽心，为他 鼓气——在我的草堆着火的时候，我认识了好朋友的重要性！

　　所以，四通再度兴旺后的章鹏飞，只用一只眼盯着事业，另一只眼用来关注朋友。阿猫今天来借几万他顺手甩给他， 阿狗明天来借百万，他也眉头不皱地如数划给他。章鹏飞大度的名气一时与他的事业相比肩。他江湖大哥般的作派为他赢来了 AA级的信誉，有朋友需要银行贷款，找章鹏飞去；有朋友要作批赁担保，找章鹏飞去......章鹏飞淹没在朋友的义气 里，不能自拔。

　　1996年，国家宏观调控，紧缩银根，清理三角债，章鹏飞的名下，醒目地出现了6000万元债务，一半是他借 给朋友创业亏损不回的，一半是他为朋友作担保朋友还不上的，一时间，章鹏飞门前讨债的、要账的排起了长队。

　　这阵势真个似：昔日西楚霸王，今日兵临垓下。但是，今时章鹏飞毕竟不是旧时之项羽，他并没有自刎乌江，他还有 最后的退路：他把自己一手创办的95%的企业放血卖掉，自己的车子也抵押出去，多年收藏的名家字画也低价卖了，只要是 值钱的都变成了现金......

　　讲义气的男人之最大伤痛，莫过于一个江湖大哥的面目委地，因为这是他一生的面子！那么，章鹏飞究竟是怎样刮骨 疗伤的呢？

　　“我并没有去追剿这些朋友，与其于催讨声伐中浪费精力，还不如再去创造！”——章鹏飞在三十出头时，就已经有 了这等胸怀。

　　“就算输到底，大不了我还是草根族！”——工人家庭出身的章鹏飞，虽已拥有了公爵般的荣耀，但他仍把自己划归 草根族。

　　“我至今坚持不吸一支烟，这是我的一种度，一个标志，如果某一天我过了这个度，就标志着我完蛋了。”在这种自 制思想下，他主张永远夹着尾巴做人——他是为数不多第一代“长寿”企业家的典范。1996年之后他再也没有仆倒在地， 也许他再也不会了，因为草根意识让他把重心放得很低。

　　拿破仑曾有名言：“人生之光荣，不在永不失败，而在于能够屡仆屡起。”正是这种能伸能屈的大丈夫心态成就了章 鹏飞。

　　三分坦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得益于朋友，又受伤于朋友——是不是再次面对他人，章鹏飞就一脸忐忑呢？

　　在杭州现代办公室，章鹏飞于繁忙的商务活动后接受了记者的造访。这次采访几经迂回：“我曾经有九年不接受采访 ，因为过多赞美的文字容易让人飘飘然。”虽如此说，对远道而来的记者，章鹏飞先是有些羞涩——我向上帝保证，我说的是 事实——接着，在回答了记者的一些问题后，他忽然总结出了记者的几个特点。他说他是画画的，所以看人很准。你不得不佩 服他的眼力，但我更佩服的还是他的坦诚——这是很容易被你引为朋友的那种人。

　　对朋友，他仍然不设防。“只是我不再轻易借朋友实物，而是提供更多的经验和建议。”

　　1996年，在陷入四面楚歌时，章鹏飞曾经哭过两次。一次是他在枕头下，发现了母亲悄悄塞在那里的一包钱，最 小的是一元硬币，那是他母亲从银行里取出了自己一辈子的积蓄和家中留着租房子的一些钱；接着是，他在员工大会上动员走 人，因为曾经辉煌的"现代"不再，他已经发不起大家工资。但是，几百个员工没有一个离开，即使在后来长达八个月不发工 资的严峻形势下。许多员工不但不去想工资，相反还把自家的存款拿来接济公司，最多有拿20万元的--这种事情，只有母 亲只有真心疼爱自己的朋友才做得来呀，章鹏飞怎能不哭？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花尽精力去拼命东山再起？

　　经历过事业与心灵的浩劫，章鹏飞的“朋友”也悄然变化着。他经常召开员工大会，不是员工听他训导，而是他请员 工“找毛病”，他把这也视作找金点子；他还经常请同学朋友聚会，在公园、在茶社，极品龙井只为换来朋友的几句“骂声” ——章鹏飞爱朋友，但他实际爱的是诤友。

　　2002年的时候，金属业大发展，章鹏飞也准备上一个金属加工厂。但是，就在万事俱备就差他一声令下的时候， 某个诤友跳将出来，骂他螃蟹过河随大流--没什么大出息。章鹏飞怔了一下，他想起了美国人的信条：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 ，于是加工厂搁浅，在接下来很短的时间内，金属业下滑，诤友一句话，挽回了章鹏飞几千万的损失。忠告是朋友最好的礼物 。

　　朋友的可爱教会了他爱，朋友的可恨也同样教会了他爱，因为章鹏飞特殊的视角，爱与恨在他的天地里殊途同归。沧 桑不只是一种阅历，它也是一种容纳。

　　其实，章鹏飞在选择朋友，朋友也在选择章鹏飞。在暴风雨中才识好船长——谁都不难理解，在危难时刻，“现代” 的员工为什么没有弃他们的船长而去的道理——就像章鹏飞自己总结的，“虽然事业会有失败，但幸我做人一直成功”，看来 他的大哥风范大哥气度不只是嘴皮子上的花活。

　　真性情者真君子，跟章鹏飞交往，不用担心他算计你——这是他成功的生意经之一。

　　三分现代——现代是一种能力

　　“现代是一种能力！”这是章鹏飞的一句口头禅，称自己“现代”不只为讨口彩，它的确是章鹏飞和他现代企业的真 实写照。

　　生活在现代社会里，假如你住着“现代”，家里用着“现代”，路上跑着“现代”，视听里灌满“现代”，“现代” 似乎无处不在，你说章鹏飞“现代”不现代？——章鹏飞带领他的企业风雨15载，原先单一装载装饰材料的马车，如今早已 换上了专业市场、房产物流、汽车贸易、文化传播的四轮驱动车。

　　一个简单的人，何以具有了三头六臂的功力？章鹏飞总结一句话：敢想敢做白日梦。

　　他进而分析说，他的企业经验很多得益于他的绘画技能。“比如做一个项目，我会先用绘画的思路去作一个宏观的构 思，然后再去局部填充。就是说，绘画要先有梦想，敢白日做梦。”

　　敢想他人之不敢想，这正是章鹏飞的个性和优势。

　　1992年，已有些底气的章鹏飞决定把"四通"更名为"现代"，"现代"的英语是Modern，是时尚、进步 、先锋的意思，年轻渴望现代，这不难理解。

　　当章鹏飞怀揣20几万元去工商局注册的时候，工商局长吃惊地对他说："你把现代商标都注册完了，我们不都成古 代了？"当时共有45大类商标可注册，而章鹏飞一口气注册了43大类198个"现代"商标。

　　令人吃惊的事还在后面，创办中国现代的章鹏飞不久获悉，韩国也有个大名鼎鼎的现代品牌，于是，尚名不见经传的 中国现代之章鹏飞就斗胆给韩国现代集团的老板写了一封信，欲获交流与沟通，遗憾的是韩国方面没有反应。

　　但是，十几年后，韩国现代却主动找上门来了，几经联系与切磋，2003年，中国民营企业现代集团与韩国现代跨 国集团在汽车销售和服务上全面结成联盟，顺利完成了企业与国际市场的平稳对接，在国内首创民营企业参与国际竞争，提升 国内品牌全球价值的新模式。其中仅汽车这一类商标的转让，就为章鹏飞换回了4000万元。

　　中、韩两国“现代版”的商标合作故事，已经写进了韩国MBA的教课书，章鹏飞大胆而超前的商标意识对整个商界 乃至社会，也大有裨益。

　　章鹏飞除了是现代集团的总裁和董事长，还兼着许多社会职衔，其中，最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是山东省浙江商会会长的 职责。

　　话说早年间，章鹏飞曾经作为画界人才被挖到山东烟台打过两年工，山东人的质朴与热情给章鹏飞留下了上佳的印象 ，所以，他梦想着：若有机会，一定到山东来发展。

　　机会最终来了。2001年，章鹏飞在山东投资了第一个项目：烟台果蔬水产品批发市场，并就此一发而不可收，至 今几年内，章鹏飞已经在山东投资了十几个亿，经营涉及家电、食品、房地产、物流等多个领域，章鹏飞被誉为"山东民营经 济的拓荒者"。

　　2003年，山东省政府给章鹏飞胸前戴上了大红花。使章鹏飞真正扬名齐鲁大地的并不仅仅是他个人如何投资，而 是他牵头成立了山东省浙江商会，并出任会长，引领浙商到山东投资发现商机。据粗略统计，浙商几年内已在山东投资400 个亿。为山东到浙江招商牵线搭桥，仅一年内山东省政府一次就到浙江招商了200个亿，创山东与浙江两省的第一，在两省 引起轰动，章鹏飞因此而收获了两个省的青睐与敬重。

　　“从眼前来看，也许我是多出了不少竞争对手；但是从长线来看，隆势既有利于大家也有利于自己的发展。”章鹏飞 从小看着父母年复一年地打扫着家居整条街巷的积雪，作为商人，他把“扫天下”的宏愿都融进了这个商会会长的职守中。当 然，还有，还有很多，比如几年来章鹏飞已经拿出了1500万元回报社会，为下岗工人创造了大量再就业的机会..... .

　　章鹏飞的大气魄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几年前他在浙江做起了全国最大的家电市场，曾经创下年销售额80个亿的 市场纪录。2004年，他又投资建成了全国规模最大的的食品市场，他的不锈钢贸易也是华东最大的市场......

　　从“四通”到“现代”，从最小到最大，章鹏飞走了15年。但是今天章鹏飞的方向盘上明确写着："我们不是做& apos;大现代'，而是要做'强现代'。'大现代'是指横向扩 张，'强现代'则是指纵向的加固。"在强手如林的经济世界里，发展是硬道理，强势也是硬道理。

　　章鹏飞是敢梦想的艺术家，但他又是能脚踏实地的实业家。

　　作为一名佳绩连连的成功人士，章鹏飞说在公众场合他经常会怯场，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滚过一阵腼腆，假如做一个 成功的人需要十分功夫，那么，章鹏飞已经用了九分在他的“敏于行”上，这剩下的一分就让他沉浸在“讷于言”的艺术之梦 里吧：在依山傍水的地方，他要建立一个艺术村，聚居全国最有名、最有造诣的艺术家，那里没有商场的硝烟、生活的伪善， 艺术家们可以尽情自如地挥毫泼墨或吟诗作唱、翩然起舞。艺术村，处处洋溢着美、自然与爱……

　　比之董事长，章鹏飞更愿意当这样的村长。章鹏飞十分肯定地告诉记者：这绝不是什么乌托邦，他已经着手这个村的 建设，并且有几个项目已经批文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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