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璞写项美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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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26日13:35 新民周刊 | ||||||||
如果光以性格论,王璞和项美丽足以构成反义词。传记作家有多么沉静,传主就有多么热烈;一个是宁愿少一事,一个是情愿多一事;她是水中月,她是水中刀。不过,《项美丽在上海》放在我的案头了,那个秘密的热烈的王璞也若隐若现了。 撰稿/毛 尖
王璞怕和别人打交道,碰到非打不可的电话,看她“喂”过一声后,也替她捏把汗,她总是紧张自己会说错话,虽然见过她的人,都会由衷地喜欢她。可她似乎对自己的“社会性”特别没信心,她退啊退,退啊退,退到仿佛山穷水尽了,她倒不怕了,站起来,说:“我就是王璞。” 后面这话是我杜撰的,不过,已经是名作家的她早晚得说这个话,就像弗吉尼亚·伍尔芙想象的,小个子的克里斯蒂娜·罗塞蒂,面对乱七八糟的评论和猜测,会猛然站起来,郑重宣布:“我就是克里斯蒂娜·罗塞蒂!” 王璞非常腼腆,非常纤细,这两个非常是如此强烈,喧宾夺主般地令人无法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她的美丽。这么多年了,她可以始终是同一种发型,始终是同一风格的打扮,而我们这些相貌平庸的人,只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把一半的时间和一半的金钱都花在更改表皮上。有时候想,她对生活的要求简直是低下的,如果条件具备,她可以一年不下楼,就在她的小书房里写写写。像她所描述的徐,“一个孤独的讲故事人”,这个书名也可以用来定义她自己。 可是,她最近的一本新书让我怀疑这个定义是不是准确,怀疑自己对她的了解是不是很肤浅。 她为项美丽写了一本传记。项美丽是谁啊?一个知识分子卡门。如果光以性格论,王璞和项美丽足以构成反义词。传记作家有多么沉静,传主就有多么热烈;一个是宁愿少一事,一个是情愿多一事;她是水中月,她是水中刀。不过,《项美丽在上海》放在我的案头了,那个秘密的热烈的王璞也若隐若现了。 有意味的是,王璞用了一种学院派的写法来讲项美丽的故事,甚至,她的叙述态度也是学院派的,她并不随便征用她小说家的本事,所有的细节都有来头,所有的描述都有出处,“根据项美丽的英文回忆录、小说、散文集以及中外各种相关资料,从一些传说中的疑点起步,以一种‘八卦’的心态,加上学究式的考证,配之以通俗文学的风格,记述项美丽一生中最传奇的一段──上海岁月”,因此,她几乎是“客观、公正”地还原了一则爱情传奇:项美丽不是邵洵美的妾,邵洵美也不是项美丽的唯一。 但是,还是有些东西泄密了。比如,书中第六章,写完邵和项的一见钟情,她控制不住地抒情了:“还需要说什么呢?对于一个走遍世界去寻找真爱的女人,这个为他所惊艳的男人也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外部世界在她面前全部消失,何况是那些本来就不被她放在眼里的传统游戏规则。她忘了他是中国人,忘了他是个瘾君子,忘了他家有美妻,并且已是五个孩子之父。她就此,就此深深地,深深地陷入情网了。” 这些“忘了”和这些“深深”,在这本传记中并不多见,让我们有理由想象,写到这里,作家本人,也忘了她应该和传主保持最初的那种间隔,忘了她自己是不能跳出来替项美丽抒情的,作家内心的热望在项美丽身上苏醒了,“永远要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想起卡门了,绝望的何塞手持短刀,哀求她一起前往美国开创新生活,卡门的回答是:“我像是种橄榄菜的那种人吗?”我想象,这个时候,作家和传主汇合了。书斋外的世界再冷漠再多风雨,笔下的世界却丰美有情,因此,王璞说,生活中有再大的不顺心,一走进书房,就忘了。 认识王璞也快八年了,每次她从香港回来,都会见面,每次,她都有新书新文犒劳我们。当初,听朋友说她在写项美丽,我还很纳闷,这样的她写那样的她,不是离题太远了吗?不过,很投入地看完《项美丽在上海》,我突然记起,好多年前,纤弱的王璞不也曾孤身前往莽莽森林茫茫雪海,去那里寻找亲人的最后一丝线索吗? 《项美丽在上海》的尾声有点凄凉,尤其是,“文革”中贫病交加的邵洵美再次冒险给项美丽写信求助,“信里除了要钱不谈别事”。“客观公正”的王璞,写到这里,不知是不是更感伤悲?■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