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价波动性仍是世界经济增长之路上的绊脚石

　　过去几周来，受北半球温度偏低、美元继续贬值和市场担心欧佩克削减产量等因素的综合影响，纽约油价已经两次突破55美元大关。

　　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OPEC)主席阿尔萨巴赫3月6日晚间表示，现在全球原油储备都很充足，全球库存继续上升，超过五年平均水平，但“投机者在大赌油价上升”。

　　在阿尔萨巴赫声明后，原油期货价格变动不大，仍接近3月4日创下的19周以来收盘高位。我们也应该看到事物的另一面，油价不可能无限度地上升，因为它最少受到如下六大瓶颈的制约。

　　瓶颈一:油价的“自重效应”

　　“自重效应”就是油价本身就会通过影响经济增长率而抑制自身不至于过度上涨。

　　油价和其他能源价格大幅度上涨，将遏制经济增长的步伐，从而减缓原油需求的增长，甚至导致其绝对减少，进而从根本上削弱油价上涨的动力。

　　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的两次石油危机曾经导致全球经济危机，1999—2000年油价高涨也是2000年下半年全球经济衰退的导火索，因此我们看到中国进口原油平均价格在2000年达到211.5美元／吨的高峰后连续两年下跌。

　　2004年世界经济增长率自1973年以来首次突破5%，但2005年经济增长业绩恐怕难以达到这样的水平，对石油需求的影响如何，可想而知。归根结底，石油之所以成其为财富，是因为存在对它的需求，需求的减少意味着石油财富的贬值。

　　瓶颈二:替代品的竞争

　　作为一种能源产品，石油并不像水那样在满足人的必要需求方面无可替代，水力、核电、煤炭、天然气等都是石油的有力竞争者。就长期而言，油价过高，将迫使石油消费国转向上述替代能源，最终损害欧佩克自身的利益。

　　1973—1974年和1979—1980年欧佩克提高油价是维护民族经济利益的成功之举，西方经济学者们称之为“世界史上垄断力量的最大胜利”、“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人为大提价”，用工业化国家出口制成品衡量，1974年石油实际价格上涨将近3倍之多。

　　但也正是廉价石油时代的结束，推动水力、核电、煤炭等替代能源和节能技术的开发取得了长足进展：二战时德国开发的煤炭液化技术在战后长期被束之高阁，那时又被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并一度大放异彩；巴西大规模推行酒精燃料汽车计划；哈默的西方石油公司在第二次石油危机的冲击下竟然投入巨资开发山西安太堡煤矿；而日本小型轿车得以将美国国产大型轿车打得落花流水，契机正是两次石油危机。

　　如果说第一、二次石油危机时已经多年习惯于依赖廉价石油的石油消费国不得不花费较长时间从头开发替代能源技术的话，那么，现在有现成的成熟替代能源技术储备，许多核电站甚至只是没有满载运行而已，只要过高的油价使得替代能源具备了经济合理性，转向替代能源的过程将比第一、第二次石油危机时快得多。

　　瓶颈三:非卡特尔竞争性供给

　　欧佩克虽在国际石油市场上举足轻重,但并不掌控世界全部石油供给，俄罗斯、英国、挪威、墨西哥等非欧佩克成员国都是重要石油生产国。欧佩克如果执意维持高油价，很可能到头来会发现自己承受了压力，却是为非欧佩克产油国作嫁衣。

　　当年北海、秋明等大油田得到开发，英国、挪威、苏联、墨西哥迅速跻身主要石油出口国行列，原因就是高油价使这些高生产成本油田具备了商业开采价值。1973—1985年间，欧佩克占世界石油生产的份额从55.5%跌落到30%，原因便在于此。

　　近年中国石油进口量逐年递增,其实中国并非没有足够石油资源可供开采，而是中国油田条件不佳,平均开采成本高达12美元/桶,西部后备油田开采成本更高,而世界平均开采成本为9美元/桶,输送成本更不能与海湾石油匹敌，在低油价条件下,对油田的投资回报率不够理想,甚至有亏损之虞。

　　假如世界市场油价长期维持在高位,无异于给中国原油开采业创造了一个大发展的契机。对美国得克萨斯、阿拉斯加等地未开采的许多油田，以及近来媒体热炒的加拿大油砂矿藏，也可作如是观。

　　瓶颈四:卡特尔成员的竞争性“背叛”

　　卡特尔组织具有天然的不稳定性，所有成员都明白，共同维持垄断高价对所有成员均有好处，但在垄断高价刺激之下，市场份额较小的成员有强烈的动机“背叛”卡特尔协议，隐瞒实际产量，用稍低于卡特尔协议的价格私下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靠牺牲其他成员的利益提高自己的收入。

　　卡特尔协议价格越高，成员竞争性“背叛”动机就越强烈。最初的一两个“背叛”的成员没有受到制裁，别的成员就会争先恐后效仿，最终导致价格卡特尔瘫痪或解体，价格甚至可能落到组成卡特尔之前的价格之下。

　　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上世纪80年代初，欧佩克好不容易达成一项限产提价协议，刚刚签订就沦为空文，几乎所有成员国都或明或暗地违反协议，尼日利亚等国提供公开的价格折扣，利比亚、伊朗、沙特阿拉伯等国则通过复杂的易货贸易条款变相降价。

　　瓶颈五:欧佩克成员投鼠忌器

　　欧佩克成员国大量投资于别国使他们在提高油价时心存顾忌。

　　一些欧佩克成员国，尤其是海湾国家，石油业是其国民经济的命脉。然而，将国民经济的命运押在石油这种不可再生资源之上无疑是不可持续的。有鉴于此，这些国家大力推进经济多元化，向其他国家大规模投资，主要是在西方国家，掌握了不少知名西方跨国公司的股份。

　　在相当程度上，欧佩克内举足轻重的沙特阿拉伯等海湾国家的利益已经与西方国家一体化了。此轮油价上涨，海湾诸国均受益匪浅，但假如高油价引起西方经济衰退，这些国家的利益所蒙受的损失多半要超过石油提价的收益。

　　瓶颈六:通货膨胀降低相对价格

　　即使国际市场石油名义价格最终固定到了较高的水平上，也绝不意味着其实际价格真的上涨了那么多，因为这样将引起连锁反应式的提价风潮，全社会通货膨胀率明显上升。值得中国这个初级产品净进口国兼制成品净出口大国欣慰的是，与制成品相比，任何初级产品的贸易条件都必然趋向恶化，即初级产品与制成品的比价下降。

　　就发展中石油输出国而言，抓住油价高企的时机为本国谋取最大短期收益固然重要，但最根本的还是充分利用这笔天赐财富为改善本国过于单一的经济结构、提高国际竞争力创造相对宽松的环境，最终彻底改变国民经济过度依赖变幻无常的国际油市的现状。文/梅新育(作者为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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