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杂志：悟“话”是学问

　　语言是思想之外壳、可闻可见之载体。人的大脑太复杂了，才使得人的语言如此深奥。因此，悟人语的关键是：动脑筋！

　　有人云，动物也有语言。吾对此毫无研究，不敢妄发议论。不过，按吾之愚想，动物间传递某种信息的声音，肯定是有的。兽吼、鸟鸣、虫叫，恐怕不会完全是饱食之后的消遣，也不会全是无病呻吟。但这些能称得上语言吗？窃以为不可！因为语言这种声音实在太

复杂了。且不说语言学和相关学科内容有多么丰富、深奥，就是听懂话、悟人语的学问，就大去了。

　　有人可能会认为余说得太玄了。人呱呱坠地，从咿呀学语，到能与大家正常交流，一般三五载，最笨的也不过七八年，听懂话有那么难！不错，一般地听懂话音直接表达的意义，有几年就足够了。但是，吾年逾花甲，尚不能完全准确懂得特殊语境下的话，更不能全晓弦外之音。可见懂人语、悟人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话需分真假，此不简单一。说假话，并非全是人的品质问题。人一生中，涉及利害、是非，特别是涉及自己利害、是非的话，假话、或不全真的话颇多。闻有学者研究，人只在三种时候凭天性讲真话。一是全然不知世事的幼孩时期，凭天性喜怒哀乐，说笑啼闹，此所谓“赤子之情”是矣。待稍长，知父母和他人之喜恶，说话就会有掩饰了，或掩人所恶，或投人所喜。二是大醉或脑部受伤，失去意志、理智控制之时，所谓“酒后吐真言”是矣。三是弥留之际，此时利害于己已经毫无意义，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矣。不能说此三时之外的话全是假话。快人快语、有啥说啥的人有，但不多。就在这不多的人中，也不能完全排除说假话。众人皆以为最说真话的黑旋风李逵，在接他老娘时也谎称铁牛在外做了官，接老娘享福来了。

　　不能简单责备说假话的人。尚且不说如黑格尔所称有善意的谎言，即使其他假话，言者也可能有难言之隐。作为领导，你真的喜欢下属是直进直出、口无遮拦、不解人意的“机械”吗？为政者不要过分责备说话的人，关键在于自己尽力区别言之真假，去伪存真，择善而从。这一点，说来容易做来难。余几十年虽精心于此，却仍不时为假言所蔽。以余之教训，似可三疑：当面巧言令色述你之善者，可疑之。当面巧言说善，常为阿谀奉承。或投你所好，言不由衷者众，假话多矣！领导者在位之时，听起来越感舒服受用的话，越要怀疑它的真实性。此乃头脑清醒者所为。煞有介事地言他人之恶者，可疑之。虽然“谁人人前无人说，谁人人后不说人”，但是在你面前绘声绘色地言他人之过，特别是在你面前言另一位领导之过，你需小心。这样的言语，或借贬低他人抬高、取悦于你，或借提供内幕情况表示跟你亲近。出此言者，必有所图，不可不察。信誓旦旦地说此事与己无关者、对这个那个不在乎者，可疑之。人皆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谁不关心自己的荣辱进退、利害得失？君子不过关心有度，取荣、进、利、得有道，避辱、退、害、失中规中矩。言不在乎某事某事者，其实常常最在乎某事。

　　同样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或同一人在不同的时间、地点说出，其义可以大异，此不简单二。哲人早就讲过，同一句话，从老人和孩子的口中说出，意义大不一样。这道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不同的人因其年龄、地位、经历、环境等不同，故说出同一句话，包含了对各种差异的反映和体验，意义也就不同了。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对上级和下级说的同一句话，往往不可等而视之。例如，上级对你说：这件事很麻烦。可能意味着这件事涉及方方面面，有许多微妙的关系不好协调处理。而下属对你说同一句话，则可能认为此事很繁琐，手续多，费力劳神。

　　同一句话，由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说出、对不同的人说出，含义也可不同。就以上述同一句话为例，上级个别对你说“这件事很麻烦”，可能是提醒你注意，谨慎为之。若在会议上讲此话，则可能是批评下属未处理好此事，以致引来不少麻烦。若这位上级对其妻说此话，又可能是推脱之词，不想管或不愿办此事。不仅如此，同一人说同一句话，语气不同，其含义可大异。语言就是这样奇妙！

　　弦外有音，此不简单三。按我国古代的说法，弦可奏宫、商、角、徵、羽五音。而弦外之音，则靠听者去领悟了，或高山流水，或金戈铁马，或长河落日。说话常有言外之意，似抚琴弦外有音。领悟话语的弦外之音，并不比悟琴弦外之音容易。吾虽于此不敢大意，但因心眼太实，不解弦外之音，常常直奔主题，弄得与言者南辕北辙。此事实无窍门，一靠对情况了然于胸，知诸事之瓜葛，牵一处能感知可动何处；于言者知之较深，知其欲何为，有何难言之隐。二靠悟性。凡弦外之音，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既不可或不便言传，那只有靠你去悟了。悟性是可以提高的。比较几次成败，举一反三，几可入门。

　　其实，懂人语、悟人言较余之所述还要复杂得多，可就上述诸项，已经使人头痛难禁了！头痛可以，但却讨厌不得。人是社会动物，无交往也就不成其人了。交往靠什么？语言！做一个干部，不善解人言，何以领会上级指示，何以体察下情，何以表达己意？

　　悟人言难，并非语言之过。语言只不过是一些符号而已！但它是思想之外壳、可闻可见之载体。人的大脑太复杂了，才使得人的语言如此深奥。因此，悟人语的关键是：动脑筋！云溪子/文 卜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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