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张力需要逆风飞扬的“志向”

　　年龄越大志向就越小？

　　当生活的道路在一个人面前刚刚展开时，我们面对的可能性是无限的，我们对自己未来的设计也是阔大高远的，也就 是“志存高远”。随着生活层层推进，我们是不是会感到自己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而我们曾经远大的志向也像一个三角形，越 往上空间就越小。那么，我们还需要坚持我们的志向，我们的志向真的是年龄越大它越小吗？

　　如果一个人没有志向，则“无往不是苟且，无往不是偷情，无往不是散漫”。既成就不了什么事业，也体验不到人生 的真趣，就像蛰伏于岁月表皮的一条寄生虫，循着生物的代谢规律，无知无觉地沉入最终的酣眠。

　　文-吴志翔

　　经常感到自己是越学越乖了。如果有人称我工作干得还不错，我就诚恳地说是“混碗饭吃”；如果有人夸我还能在这 个时代读书思考写作，我也会老老实实地答道“打发时间”。有一次在饭桌上吃饭，与一老友谈得兴起，聊了一些要立志成就 点什么的话，引来邻桌众大学生的侧目，我自己也顿时觉得有些轻狂。这个年代、这个年纪只有谈如何挣钱如何置业如何泡妞 如何游戏才具有天经地义的“合法性”，还放言奢谈“立志”，难免会被人视为不合时宜者。

　　从小，“长大后要当什么”这样的句式已经扌契入我们幼小的心灵。但那种格式化的志愿并未能与自己的生命融合在 一起，所以到了青春期也还在迷惘。那是一个太容易立志又太容易改写志向的年纪，外界的影响无所不在，身心如蚕蛹般脆弱 ，一层层地蜕皮，一次次地自新，各种念头纷纷涌现，大多是好高骛远的空想。等到思想较为成熟的时候，却已经不好意思再 谈“立志”的事情了。所谓的“志”仿佛蜕掉的皮，已经完成了蜕化的使命，从生命中剥离开来，被遗弃于时光的阴影里。于 是，只剩下一个无所用心的酒囊饭袋在这个世界上茫然地行走。

　　有好几年时间，确实就想那样对付着生活下去。热也好冷也好活着就好，甜也罢苦也罢何必强求？曾经“云抟九万、 水击三千”的志向在冬眠，借助于一种几乎不需要自己再费什么精力和心劲的强大惯性，在生活的轨道上随心所欲地滑行。混 迹于周遭的人群，浮泛于生命的表层，无聊而又无奈。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时光的间隔好像不再是 以天计、以周计、以年计，而是五年一计了。每当岁末单位里发新台历的时候，可能会发出喟然一叹：呵，不知不觉中，又老 了一岁。但也只是一点淡淡的怅然而已，已经不会愚蠢到跟时间去较劲了。望着窗外变迁的风景，觉得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其 实也挺无趣。

　　无趣是因为无志。无志则必然松弛、乏力。“志”与“趣”总是联系在一起的。一个无所寄托、无所用心的人，还能 从哪里寻找到人生真趣？袁中郎说，世上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之人，皆是无癖之人。另一文人张潮说，人不可无癖，就像石不可 无苔，山不可无泉，花不可无蝶。随遇而安的闲适之态固然是许多人追求的境界，但如曾国藩家书中所写的，一个人年轻时总 该铺张些激昂意气，文章里尽可以多一些气势宏壮的排比句。因为只有绚烂之极，才能归于平淡。年纪轻轻就一派闲适，随波 逐流，无为而为，其实未必是什么涵养，而恰恰是生命力不够蓬勃丰沛的缘故。

　　单单立一个志、发一个愿也许不难，难的是坚持。忽然读到王阳明先生在《传习录》中的一句话，令我矍然有所惊觉 ，他说：“持志如心痛，一心只在痛上，岂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持志如心痛”，那是一种跳出庸常状态的激越姿态， 是反抗生命惯性和惰性的一股心劲。持志，有可能拂逆了生活的舒适和感官的愉悦，体现了生命克服重力向上生长的企图，在 这样一个极具张力的过程中，必然要经历顶风行进的压力和痛苦。有些“心”必须封锁，有些“欲”不能顺遂，需要更多的自 制和“克己”。朱光潜先生说他年轻时候的座右铭就是：走抵抗力最大的路。因为抵抗力越大，则激发出来的生命潜能和创造 欲望也就越强，越能活得生机勃勃、兴味盎然。

　　心劲一泄，则意气全消，前功尽弃，也就可能了无生趣，重新堕入那一条涂满了润滑油“混”的旧轨道上。人生终需 奋斗，即使仅仅为了获得更多的乐趣，为了摆脱无所聊赖的乏力和空虚，为了更深地体验那种迎风扬帆和鼓翼的饱满之感，也 得自我设限，立志负轭。这一点已经无可置疑了。在我心目中颇有大丈夫气的朱熹就说过不少给人打气的话：“自家立着志， 向前做将去，鬼神民避道。”一个人立志做事，应该“如居烧屋之下，如坐漏船之中”，时时刻刻都有紧迫感，“莫要瞻前顾 后，思量东西，少间耽搁一生，不知年岁之老！”近代雄迈豪放逼人的大儒熊十力先生极其注重立志，他曾慨然言道：“无志 之人，尚不如怒蛙之有斗志，有生气也。”在他眼里，志愿是从“自觉自了”的深渊发出的，是一种向上的努力。如果一个人 没有志向，则“无往不是苟且，无往不是偷情，无往不是散漫”。既成就不了什么事业，也体验不到人生的真趣，就像蛰伏于 岁月表皮的一条寄生虫，循着生物的代谢规律，无知无觉地沉入最终的酣眠。

　　有人曾经问哲学家萨特，什么是他心目中最美、最性感的形象，他的答案是“正在腾空的飞机”。我想，这是因为在 那拔地而起的一瞬间，飞机如同“怒蛙”一般，昂首向上，鼓气而鸣，以最大的努力克服地球的引力，告别大地所承诺的全部 舒适和可靠，而迎向一个来自辽阔自由的天空之召唤。现在春风轻拂窗帘，不觉想起小时候父亲带我们放风筝的情景。我们问 父亲，为什么秋冬没法放风筝？父亲说，因为只有春天的气流才是上升的。我们也很快就知道了，手里牵一根风筝线，只有逆 风而跑，风筝才会扶摇而上。我喜欢放飞风筝时，手上那种紧绷的张力感——这不但是一种“性感”，也应该是“活着”的感 觉。

　　志向这种东西到了一把年纪还是志向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悲剧。

　　把“志向”变成知足才不会成为伤害

　　文-曹臻一

　　当然，年纪越大的人志向越来越小了。难道要年纪越小的人的志向越小吗？

　　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写作文交给老师说，我要做科学家，回家后还得意地告诉父母，我妈和我爸都很高兴，家里还 没有出过太有文化的人，别说出一个女科学家了。现在想起来这个理想已经懒得害羞了。因为明白，志向这种东西的出身本来 就显得随随便便，明显地不靠谱，明显地不识时务，明显地想怎么着就要怎么着。所以现在谁拉我跟他谈理想，我一般就听， 不说。

　　年纪小的时候，说得难听一点儿，吃爹妈的，穿爹妈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道世道的艰难，志向这种东西，多 大都不犯法——有吃有喝的，随便凭想像力一想，就树立起来了，反正谁也不会怪罪。并且父母还会表扬。

　　是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理想主义者，年轻气盛，身上到处都是力量，光芒四射，刚长大成人，刚刚挣脱父母的羽翼 ，以为自己翅膀毛已经硬，以为这世界就开始是自己的，脚不沾地，初生牛犊不怕虎。

　　出了学校，不好意思再伸手向爹妈要的时候，得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琐碎的事情，开始检验自己的本事，开始体会到 世道的艰难，有多少人顾此失彼，有多少人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如鱼得水？不说出来都知道，谁都将在心里呼喊：志向真难啊。 茫茫人海，淹没一个人是那么的容易，别说那还没有见到光的志向。

　　年纪在变大，生活所面临的问题在增多。面对生活的诸多问题，面对越来越强大的现实，每个人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越挫越勇的人毕竟是少数。每个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经历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做不了将军 做一个好士兵也是好的，做不了士兵，嫁个当兵的也是好的吧。志向肯定越来越小。志向这种东西到了一把年纪还是志向的时 候，怎么看怎么悲剧，还不如把志向变成知足，而没有伤害。

　　反正那种生活境遇很糟糕，还在追求志向的中年男人，我会尊敬，但是绝不喜欢。其实人经历过太多后，才知道自己 要的东西是那么的简单。志向这种东西，必然大于萌动，小于成熟。所以行动要趁早。

　　生活是高高在上的。今天跟女友说起我们这一代人，对人说，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现在已经有人开始 结婚了，想想压力很大，两个独生子女结婚再生个小孩，加上双方的父母，一家人就四个老人，一个孩子，年轻力壮能干活的 就两个人，父母最好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要不顾哪头啊。还开玩笑地预测，说未来，能赚钱的女人将成男人的新宠，男人娶 一个家庭主妇回来，一个男人养一家七口，想想都可怕，这个男人能坚持多久，在这么大的压力下，他能够发挥得很好吗？

　　既然赚钱的女人将成为新宠，那么赶快赚钱吧，所以我现在的志向是成为一个会赚钱的姑娘，年纪已经不大不小的我 ，不知道这个志向是大，还是小。

　　人能做好自己，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就不错了。小是小了一点儿，但好歹是一种真实的志向，是生活的志向而不是太空 中的志向。

　　志向的“生理特征”

　　文-元明清

　　当我在菜市场为一条鱼讨价还价时，突然想起少时想成个很大的诗人，拎着诗篇去攻城陷池，怎么也没弄明白时至今 日梦想的诗篇怎么就换成了手中沉甸甸的菜篮。不由得不恍然若梦——物价总是上涨，惟有志向逐年缩小。当年的雄心壮志怎 么就缩水了，小得可怜，小得只求把日子过好一点儿。

　　志向，莫非也有“生理特征”，是跟着年龄成反比的？志向何以就如头顶的毛发一样会随着岁月的流失而稀疏呢？矢 志不渝历来是件挺美好的事，而志向的萎缩足以令人产生精神阳痿的恍惚感。

　　从小到大，可没少立过志。在还没有“职业规划”这个概念的时代里，就经常得碰到诸如“我的理想”“我想做一名 ……”之类的作文题。其实，我那阵儿最大的愿望便是做个能到不同城市去逛的流浪汉，于是便把这个不登大雅之堂的理想写 进了作文。结果，招来老师的一通好批，在老师看来，我是具有了“二流子”的潜质。我被迫放弃当流浪汉的志向，不得不转 而树立更为崇高的志向了。偶然闪过长大要成为一名流浪汉的念头，也会换种说法，说自己长大了做“徐霞客”，以换取老师 的高分。

　　立志其实是件很赶时髦的事。甭管懂不懂得那些志向意味着什么——就像初恋不懂爱情一样——有志就行，志存高远 更好，连亲戚朋友都绝对高看你一眼，赞一声“有志不在年高”。“欺老莫欺少，欺少有出头”的老话正是这个道理。

　　这类崇高的志向树立得多了，便真就觉得自己就是块做大事的料了。像许多曾树立过凌云之志的同年代人一样，有阵 子俺也特迷名人传记，边看还要边算计着自己离名人扬名立万的年龄还有几年，盼着自己的人生能有点变数，满腹天将降大任 于我的豪情与期待。日子一天天地过，说不上残忍也说不上温馨。等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早已过了名人伟人们干出了惊天动地 大事业的年龄时，已没有了挫败感或失落感，反倒觉得日子倒真是该这样过着的。曾经宏伟的志向经历了生活的大浪淘沙，才 发现有许多所谓的志向并非自己所需要的。

　　志向往往并非纯粹的个人选择，而是受教育及社会心理暗示等因素的影响，是需要适应社会需要的，社会上要求我们 做的事和我们想做的事并不一定一致。所以，立下的志向更像是整个社会在自己身上折射出来的价值取向而已。随着阅历渐长 ，逐渐便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能做什么了，志向反倒就小了。这才发现，人能做好自己，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就不错了。小是 小了一点儿，但好歹是一种真实的志向，是生活的志向而不是太空中的志向。

　　“理想如星辰……我们永不能触到，但我们可以像航海者一样，借星光的位置而航行。”舒尔茨的话永不过时。年少 时的凌云壮志虽未曾实现，但星星点灯般温暖过我的人生航程。只是等自己不再是个绿鬓少年，再把理想举成一颗星星，多少 有些矫情了，也难以照亮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若说志向也有“生理特征”，我看年少的大志向与年纪渐长后的小志向，都是人生不可缺的体验，有大小之分，却无 优劣之判。所以，更大的志向就留给一茬茬更年轻的人去树立了，毕竟咱也曾志存高远过。当然，放弃志向是不敢的事，没有 志向的人生犹如没有罗盘而航行，是很危险的，就如我不敢扔下手中的菜篮子一般。

　　就守着逐渐缩小的志向过了。一个小男人的一点小志向，你甭见笑呀。

　　今天，所谓的“志向”早已经被物质异化了，功利之外的志向到底该指向何方？

　　没有功利羁绊的“志向”最美

　　文-dajun

　　前些日子，在贺兰山摇滚音乐节上与昔日老友邂逅。老友多年来在京城各家媒体中任职。闲谈之间，老友对媒体中的 生活已经产生了厌倦之感。果然，过了不到三个月，他忽然辞职，并声称再也不想过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尽管周围屡屡劝阻 ，他还是不改初衷，在家里优悠游悠哉！朋友们不解，追问原因。老友总是笑着说，就是不想上班，想换种新生活！朋友们不 禁为他叫屈：眼看在京城已经站稳脚跟，何苦重新再来？更有朋友气得不行，上网聊天批评他，年纪轻轻就如此不上进，太不 积极了！可还有朋友为他叫好，说他终于找到了生活的目的，过上了真正自由的生活。无论是批评，还是赞许，我那老友都未 置可否。所谓立志，对他来说已经是昨日的旧事了！

　　立志，每个人都不陌生。在某些人看来，志向应该是人生的指南针，为人们拨开层层迷雾，找到幸福的法宝。幼年时 代的蒙昧常常会让人产生某种误解，以为志向仅仅是“我要成为什么人”。孩子们单纯的眼瞳里闪过的只是纯粹的简单。而这 简单背后却映照着成人社会的影子。原来社会需要的是一个个如同螺丝钉般的职业人。他必须，也只能成为社会系统的一分子 。他不能真正成为自己。也许有的人不以为然，那些不过是逝去时代的烙印而已。时下孩子早已经摆脱了那种简单的束缚，成 为自由选择、独立生活的新人了。不见许多学生已经脱离了学校教育、毕业工作的正常轨道了吗？但是，且慢！如果再问如今 的孩子，你的志向是什么？孩子们会操着一口大人腔调回答说，我要成为富人，我要成为某某处长……一切其实没有真正的变 化。所谓的志向早已经被物质异化了，此时强调所谓志向更加让人怀疑其原本的含义。英国社会批评家库尼什就曾经讥讽说， 今天的教育，乃至其中的诸多理念不过是在为社会训练商业战士！

　　真正的问题在于，功利之外的志向到底该指向何方？民国时期的高僧弘一法师，俗姓李，初字叔同。民国时代的文学 大家，又专攻过戏剧、音乐。他一生博学，开创了中国戏剧表演的先河。其时，年轻才俊无人能及。然而就在此时，他却抛妻 别子，遁入空门，出家为僧了。他的弟子丰子恺后来回忆说，弘一法师曾对生命划出了三种境界：一是生活，二是艺术，三是 灵魂。在弘一法师看来，生命最终是完善自我的过程，这是真正获得人生意义的终极目标。他正是为了完善自己的生命，才从 世人眼中的优越生活中走了出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那时，他也才30多岁。那么说到底，年龄并不是借口。更多的人 只是习惯了平庸的生活，而陷入了为立志而立志的境遇之中。

　　超越了年龄、心理的障碍之后，离开了功利的羁绊，立志才会真正飞扬起来，让生命越来越飘逸，散发出令人心醉的 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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