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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四川达州7-8洪水的真实面孔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21日15:10 三联生活周刊

  达州的洪水不是“淹”,是“冲”。受灾最严重的宣汉县县委书记肖雷这么纠正记者的用词。洪水退去后的7月14日,记者站在黄金镇巴人古街才突然感受到那个用词的可怕——整条街500多间房子被连根拔起,只留有路的模糊轮廓和仅剩的地基。街旁一个沿山坡而建的钢筋水泥房被硬生生撕成两半,只剩下筑在最高处的庭院的门,看上去萧索而悲怆。

  “在专业语言里,四川达州的这次洪水,被称作峡谷型河道的山区洪水。这种洪水的
特点是来得快速而凶猛,因为地理因素,水根本无从排泄,造成的破坏是可怕的。”清华大学水利系教授杨大文对记者说。事实上,记者沿河道溯流而上,到处可以看到新建的房子东倒西歪像被击中的保龄球瓶。陪记者采访的宣汉县宣传部张主任说:“这里很多年轻人留下父母和幼儿出去务工,一辈子辛辛苦苦就攒了钱建那些房子,你看这些房子,都还没来得及住进去就被冲垮了。”张主任还告诉记者,事实上很多留守的老人在洪水来临时死活不走,说是如果水能冲到这儿,干脆和房子一起死了。“我们往往只注意大江大河的洪水,实际上在大江河的支流上一些峡谷型山区,由于地理因素,一次洪灾可能摧毁整个地区。”杨大文对记者说。

  怎么形容这次洪灾?肖雷对着记者沉默很久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形容词,他告诉记者,2004年9月的洪水超过了这个地区的历史最高纪录,他当时的形容词是“百年不遇”,“没想到还不到一年,这次的洪水比2004年的还大很多。2004年的水灾下雨量是400多毫米,而这次是590毫米,你说我要怎么形容?”

  究竟怎么理解590毫米?杨大文教授用了一个形象的对比,北京一年的降雨量只有600多毫米,也就是说相当于北京一年的雨在48小时内集中在这个狭窄而且排水能力异常差的峡谷型山区里——这就是四川达州“7·8”洪水的真实面孔。

  半小时:生与死的距离

  关于这次洪水的最早记录,应该是达州宣汉气象局局长朱平在6月6日和6月27日先后两次长期预报中提到的“7月8日左右可能有局部暴雨的过程”。进入7月之后,经历过去年洪水的朱平就派人在气象局守着卫星云图。7月7日凌晨3点多,留守的工作人员发觉情况有异样而通知朱平,朱平赶过来一看卫星云图“人一阵慌”,赶忙通知凌晨5点召开紧急会议,并开始用手机群发短信给所有党政机关的一把手。他已经明确表达他的担心,“预防山地灾害的发生”。

  7月14日,还在这个气象局,朱平局长用电脑打开了7月7日他们接收到的让他开始慌张的那张卫星云图,只见一个核心以黑色标示、整体以红色标示的大片云系从西南方向开始挪动。这个庞大的躯体7月8日~10日缓慢爬过整个达州,而且代表危险警示的黑色核心一直在达州上空——这就是洪水的第一张面孔。

  不过“事实上我当时还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大,水一落到地面,我们才知道这次灾难的恐怖。”朱平对记者这么承认。落到地面的洪水变成什么样子?居住在达州黄金镇镇区对面葛坝村的葛大妈向记者描述的时候依然掩饰不住恐惧:“我听着轰轰的水声,害怕得往山上跑,才刚跑了不到20分钟,一回头,没了,整个村子没了,当时雨水打得我眼睛花,我拼命揉眼睛,只看到一团沉沉的黄色——都是水,四处都是水。我都看呆了。”

  慌乱的她没能给记者说出确切时间,不过黄金镇党委书记周辉一切记得很清楚,那大概是7月8日凌晨3点多。他记得那么清楚的原因在于他“常常想来后怕,如果那3个小时耽误一刻,死掉的就不知道多少人了”。事实上那时候,位于黄金镇上游黄金水文站的工作人员余冬正叫自己的亲属刘驰代替受伤的自己赶忙用手机向达州水文局局长吴敏汇报,汇报中对这次洪水的形容词也是充满惊叹和恐惧的“前所未有”。刚说完这句话,手机就没了信号,洪水已经冲垮了信息站,也切断了整个地区对外联系的方式——道路和桥梁早在两点多钟就被冲垮了。“那感觉就像突然陷入一个孤岛。”

  据周辉的介绍,达州地区有三条河——前河、中河、后河,“去年的洪水主要集中在后河,今年雨主要集中在前河和中河,事实上,可能中河最大”。周辉所在的黄金镇就处在中河的上游地带,而余冬和李明远所在的黄金水文站就在黄金镇上游的乡六村。

  7月8日凌晨2点左右,轮流值班的余冬和李明远听到水的声音有异常,他们起身检查仪器,发觉水位飞涨,最高时候,甚至10分钟就涨了近两米。余冬和李明远在恐慌中用手机赶忙通知水文局、防汛办和下游的黄金镇。

  这时候守在镇政府里面的周辉被叫醒了,刚挂断李明远带着颤音的电话,派驻巡河的镇干部就急匆匆地回来通知说河水涨得很快,就要漫过河道。周辉赶紧通知所有干部,赶快转移群众。“我们黄金镇有三条街,老街河坝街是最低的沿着河梗,再上来高一点的是新街,然后是后街。我心里算过了,据上面水文站人的说法,估算最临近河的河坝街是肯定要淹的。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水会这么凶猛,因为根据我的经验,水最大就到脚踝,所以此前我只通知所有人把财产转移到二楼。但是当我们一出门,一踏进水里心就开始发虚——怎么流得这么冲这么快,我们跑到河坝街,水都开始进房子了。我们一个个敲门,偏偏这里很多户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留下很多老人,水声雨声大,住在楼上的老人根本听不见我们的叫喊,我们一急就直接撞门了。”时至7月14日,周辉还是异常激动。

  事实上,就在李明远打电话给周辉的时候,洪水沿着河道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呼啸而下。根据周辉的回忆,3点多河坝村开始进水,3点10分到腰部,3点20分水就淹到了这条街的1.7米高。“还好我们转移人很迅速,在半小时里把所有人都转移了。”周辉还是觉得庆幸。他反复讲述一个片段——我们有个干部不放心从新街折回想再去巡查一下有没有人落下,但“那时候根本无法通行了,一走向河坝街,水就往心口上涌,还在迟疑,就感觉水直往脖子上冒。你想想多可怕,要是迟个10分钟,多少人就死了。半小时,整条街的人可能就全没了”。周辉激动地对记者说,事实上事后据水文部门测量,黄金镇水位整整上升了15米,也因此那些被村民转移到二楼的1752头猪、532头羊和121头牛全部被活活淹死。得知记者过来采访,当地一个居民哭着一定要对记者说些话,“要不晚上总是做不好的梦”。他告诉记者,当他们撤退到镇里位置最高的镇政府,不断看到水面上有猪、羊、牛的躯体漂过的时候,身体就直发颤,“想想,要是我们不够快,漂在上面的会是我们啊!”该居民说。

  2米:差点没顶的3670条人命

  家住普光镇巴人古街的周老先生本来不愿意离开房子撤到高处,他和来劝的干部急——我活了几个年头你活几个年头?我就从没听说过能有水把我的房子两层全淹了。他们争执的时候是在凌晨3点多,他不知道从前河和中河汇集的洪水正朝这里涌来。

  根据普光镇党委副书记侯春林对记者的描述:“7月8日凌晨3点多,我们感到雨突然大了,而镇上水利站的人也回来汇报说,水位正在以每分钟10厘米的速度攀升。我们赶忙派人紧急疏散位于最下游的巴人老街的居民,不过很多人不信,他们说这些房子是祖祖辈辈留下来,以前历史这么久都没有被淹过,这次怎么可能淹到。那时候电话已经不能打了,手机也没有信号,不能知道上面情况。事实上当时我心里想的也是淹到膝盖高就很离谱了,不过在电话断线前,县委书记肖雷的指示是要把所有人集中到最高点。”

  事后证明,周老先生的判断完全错误,凌晨4点左右,从上面的远处突然传来巨大的水声,“所有动物开始惊恐地叫起来,水的流速开始增大。其他人都差不多转移完了,大家聚在最高的镇政府,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涌向窗边,喊老街没了,老街没了。只看到浑浊的水一下子吞进老街,水面上翻滚着瓦片和石头,声音大得恐怖。”侯春林说,“而且那时候水越来越高,像舌头一样,一扫过就把所有东西卷进去。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只有小孩子开始哭起来,更多人不敢看窗外了,找了个地方蜷缩成一团。”

  那时候可以清晰地感到地在动,水似乎正朝镇政府这个方向涌来,在普光镇这个地方,最高的就是镇政府和对面的小学,整个镇区的人都在这里,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后来洪水退后,我们走出来倒吸一口气,从公路上的痕迹看,洪水已经快冲到镇政府差两米的地方,你想象一下升高两米会是什么样子?就是整个镇子都像巴人老街一样被冲得一干二净,全镇区3670人都得死。”

  怕记者体会不到这种恐怖,侯春林还特意带记者到巴人老街,整条街500多间房子被连根拔起,只留有路的模糊轮廓和仅剩的地基。而在街旁一个沿着山坡而建的钢筋水泥房被硬生生撕成两半,只剩下筑在最高处的庭院的门,沿途垃圾、杂物、塑料布等在水面漂浮,由于连续浸泡家禽的尸体、生活污水、农药等在水下腐烂,恶臭难当。“这就是洪水吞进去的后果。”侯春林有点后怕地说。

  根据达州市政府的初步统计,这次洪水共造成256个镇、385.9万人受灾,其中直接倒塌房屋26890间,估计直接损失达到35.6亿元。 记者◎蔡崇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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