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时报：驳李敖之否定鲁迅论

　　王若谷

　　李敖在8月4日和5日凤凰卫视《有话说》节目中，几乎全面批判和否定鲁迅对新文化运动的杰出贡献，几乎全盘批判和否定鲁迅的思想和艺术成就。他举的最主要一个例子，就是鲁迅当时在新文化运动的时候，“所谓提倡的德先生和赛先生，赛先生是科学，德先生是民主，可是鲁迅反对议会政治，请问反对议会政治的人，怎么能够提倡民主呢？鲁迅这方面

不是内行，他是学医出身的，所以会闹了这种政治学常识都违背的笑话。”

　　李敖说了这么多，不但让我们对鲁迅没有任何反感和鄙视，反而让我们更加觉得鲁迅先生的伟大。

　　鲁迅曾写下《战士与苍蝇》这篇著名的杂文。

　　李敖在《有话说》节目中却是这样引用的：

　　“苍蝇们所首先发现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他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鲁迅先生文章的原来版本与李敖先生提供的版本出入很大，李敖的版本看起来不仅有点残缺，而且相对笨拙。李敖先生，你是无意错引，还是故意歪曲呢？也许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李敖否定鲁迅文章的焦点是“营营”。而李先生很不满意之处，是说苍蝇不能“营营”，一定要“嗡嗡嗡”，苍蝇“营营”远不如《红楼梦》中的说苍蝇“嗡嗡嗡”好，有《红楼梦》为证云云。我认为那是李敖一己之见，而且还有点心虚。如果只能用“嗡嗡”来形容苍蝇，那太固执了一点吧。大凡动物，公的母的大的小的，高兴时悲哀时，声音都会不一样。这玩意儿谁也没法说清楚，而艺术家要忠实于自己的感觉并表现它，他为什么要服从《红楼梦》的“嗡嗡嗡”呢？我认为，“营营”者，专事钻营之辈也，营营碌碌之徒，正犹如苍蝇，逐屎寻臭。用“营营”形容苍蝇，简直惟妙惟肖。倒是李敖在此“无知批三国”，自以为得意，反而弄巧成拙，贻笑大方了。

　　鲁迅的文章，字字是子弹，句句是投枪，虽然他文章的风格距离现代人是有些远了。也许是时代背景和文化背景的机缘巧合，也只有鲁迅能够用文章中文字与结构的别样的艰涩，表达出让那个时代认同的特殊感情。鲁迅文章中的书卷气，还有他特有的“东方

　　李敖说鲁迅的“文章很别扭、文字很可疑”有两点原因，“第一个，它是从中国的旧文学出来……写白话文有的时候不能够脱胎换骨；另外一个原因呢，是日本人的文法、日本人的文字影响了鲁迅”。

　　我认为这样讲真是有点信口雌黄，有失大家风范。鲁迅的文章在现在的读者看来，是有些别扭和生涩。但是旧文学承载中国五千年的民族情感，白话文与之相比有如历史长河里的一朵浪花，白话文对之只能谦虚地糅合扬弃，抱鄙夷态度是错误的。鲁迅他们那代人正是在做这个工作。

　　李大师别忘了，在民国以前，国人写文章用的是文言文，民国后开始推广白话文，鲁迅等人就是白话文的开拓者。当时的白话文还处于初级阶段，与现在的白话文是有差别的，是符合发展规律的。李敖拿此说事，只能说明他没有历史观或是别有用心。今天的一流作家可能比胡适、鲁迅、徐志摩等人写得流畅，可别忘了，你的这第二层楼是建在第一层楼的基础上的。没有当初的白话文的提倡者、先行者，能有白话文的今天吗？可能大家还在写如林琴南、梁启超式的文言文吧。

　　我看李敖其实也是先生的继承者，李敖上个世纪90年代以前的文章，和鲁迅一样，充满阳刚，特立独行，仿佛出生时就背着一把“战斧”，读来痛快淋漓，这一点很令人钦佩。但是，李先生的这篇文章，我却以为不及格。

　　鲁迅的思想和文字是超越时代的，是中国文化和思想的一座高峰，也许将来会有人全面超越，但是至少现在还没谁做到。“被高估的大师”这六个字其实最适合李敖。李敖如果勉强进入大师行列，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丘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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