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尘：那天，他还在拔据点

　　60年前他在皖东北扫荡日军据点他时任新四军四师九分队二十七团政治处主任他已经知道日本投降，但是战斗却仍在继续60年后他在上海他已经住院治疗一年有余他仍然记得60年前战友和敌人层叠的尸体……

　　这天是1945年8月15日，日本已经宣布投降，但无论是对于当时的新四军第九分队二十七团，还是他们面前的日军来说，都还是与往常无异的战斗日。“皖东北，拔据点”，事隔

60年后，章尘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了自己的那一天。时任二十七团政治委员的他，正像遍布中国宽广土地上的无数个八路军、新四军的部队指挥员一样，在党中央“突破黎明前的黑暗”的号召下，指引部队对日军展开最后的大举进击。

　　“其实在8月15日前面几天，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日本要投降的消息，上级给我们的命令就是，展开大规模反击，不能让国民党军队窃取胜利果实。”章尘说，于是战争的尾声反而成了战斗最密集的时刻。当时退守在据点中的日本军队和伪军，就像一个个楔子刺入了渐成燎原之势的红色地域肌理，阻碍挟制着抗日战线的进一步推进，二十七团得到的指令便是，尽全力荡清敌人据点。

　　天，马上就要黑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雾霭飘荡在据点四周，视野中的东西都变得虚无而缥缈，紧绷了一天神经的士兵把步枪紧紧搂在胸前，靠着石头略微合起了眼睛，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休息、冷静、耐心，因为又一场殊死的战斗也许马上就要进行。

　　那天拔的是哪个据点？章尘在记者面前眯起眼睛仔细回忆，却还是记不起在60年前的今天，他到底是在皖东北的哪个小镇外围的战壕里度过。我们应该能够理解，60年过去了，当时的时间地点人物早已经在这位83岁老者记忆中模糊不清，但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强攻据点时的惨烈情景，因为它们也许没有那么多的历史意义，却活生生地记录下了那些亲如兄弟般战友们的生死终局。

　　“打仗怎么会不死人？即使是在胜利的那天……”章尘还记得在那60年前的战场上，伤亡数仍在增长，日本人像是知道末日临头般，反击火力更加疯狂，年轻的士兵们正在奔向硝烟弥漫的前方，他们中间会有人在胜利的日子里死去，在即将与最亲密的战友把手言欢的前夕倒在他的怀里永远也不会再发出声音。

　　他们会不会是这场战争中最不幸的战士，也许躲过了这颗子弹，他们就能平平安安地再活上很多很多年？面对记者的这个问题，章尘选择了沉默，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战争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最终对记者只回答了一句：“战场上没有如果……”

　　硝烟过后的小镇，血腥正在被救护人员和风雨一同洗刷。据点攻破之后，伪军多半选择了投降，没有战死的日本军人并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几乎都选择了剖腹自杀，章尘至今还记得那恐怖的场景：“他们一个个靠在墙上或者瘫在地上，军刀就插在他们的腰里，鲜血流了满地……”

　　对于置身于真实战场的章尘来说，1945年8月15日不具有任何实际意义，“战斗还是休战，我们听上级的指示，”那些数不清的战斗、牺牲、攻取、胜利，这些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更为荣耀的记忆远比一个日期占用了章尘更多的记忆，“是哦，现在想想，已经过去60年了，”章尘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怀，昔日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已经所剩无几，60年后的今天，他没有安排任何庆祝活动，仍然只是独自待在医院的病房里等待体检、治疗，让一天时间静静地过去，也许会在电视里看看纪念活动演播，看看未曾经历过那一天的人们究竟要用怎样的方式纪念那平凡而又伟大的一天。 □晨报记者刘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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