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最大民营养老院严重亏损面临解体困局

　　本刊实习记者 洪芬 报道

　　一期投入1400万元，曾是浙江省最大的民营养老院——奉化市99老人乐园，目前陷入了严重亏损的境地。

　　99老人乐园的遭遇，对民间资本在中国社会福利事业政策环境下的现实状况而言，显

得意味深长。早在2000年2月，国务院办公厅就出台了[2000]19号文件，提出了我国社会福利事业发展的指导思想，总体思路和目标任务，制定了引导社会力量积极参与社会福利事业的优惠政策。按理，这些都给民间资本积极投资社会福利事业提供了良好的契机，但事实却不如设想中那么美好。

　　“如果问题还没有好转，最迟会在11月份关门。”99老人乐园的院长王雪飞告诉记者。

　　王雪飞的“冲动”

　　据王雪飞介绍，老人院一期投入的1400万元是她和丈夫任定基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后的投资总额，其中的500万元还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借的。从2003年初到现在，99老人乐园已经亏损200多万元。为了支撑老人乐园的运作，现在王雪飞已经把家搬进了养老院。

　　99老人乐园位于奉化城区河头路北端，占地15亩，建筑面积10000平方米，可容纳300位老人入住。老人乐园实行公寓式管理，房间设施齐全。目前，已有120多位老人入住，其中26位是城区两个街道的“五保”老人。据介绍，按照物价局的规定，老人乐园的收费标准是：330元的床位费和150元的伙食费，另外的护理费由老人自己选择护理级别。也就是说，一个老人基本上每个月500元就可以入住乐园了。

　　说起办养老院，王雪飞觉得挺偶然的。她的母亲长期病瘫，一直由父亲照顾，几年前父亲去世后，子女们请过几个保姆，但母亲一直都不满意。王雪飞试着把母亲送进养老院，老人在那里生活得很快乐，连节假日都不肯回家。这件事给了她投资养老事业的“冲动”。在1999年农历9月9日，王雪飞自筹资金20万元，在奉化舒家村租下了一个小院落，办起了宁波市首家民营养老院，取名“99老人乐园”。

　　王雪飞说，在刚开业那段时间，养老院的经营状况很好。不到一年，这个院落就住满了60多位老人，老人乐园也产生了利润。看到前景一片乐观的王雪飞做出了扩大规模的大胆决定，把99老人乐园建成宁波市乃至浙江省最大最好的民营养老院。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决定，让她陷入了目前的境地。

　　从盈利到亏损

　　开业初期的500万元的资金缺口为养老院今后发展埋下隐患。据王雪飞所说，这500万元是她从亲戚朋友那里按社会上约定的一分利息借的，光这笔钱的利息支付，每年都要花掉60万元，而当初在奉化舒家村办老人院的房子是租的，一年的房租费用才4-5万元，60万和四五万的负担显然是不可同日而比的。况且当初老人院的入住率高，不到一年就住进了60多位老人，不像现在才40%的入住率，这也是当初太乐观、太理想的恶果。

　　再者，养老院是微利行业，投资的回报周期长，在短期内无法盈利，这个就需要投资商细细地考量了。奉化市民政局社教科科长孙玉华说，现在想投资老人院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抱着挣钱的目的来的，但有一点，如果你没那么多的资金，而又想在短期内挣钱的话，还是不要投资养老院了。当然，如果你有很多的资金，而这笔资金在相当长的一个时间内是闲置的话，那倒可以投资养老事业。而99老人乐园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它是没那么多的资金，却去投资了这么大的规模，资金上缺口只好去银行贷款，向其他人借钱，这样一来负担大了，投资的成本也高了。

　　国家政策规定，作为民营养老机构，不能以房产做抵押贷款。据孙玉华科长介绍，银行这块主要考虑到贷款的风险太大了，如果银行贷款了，而又恰巧由于经营不善而面临破产，为了偿还贷款，银行肯定会收回房产拍卖，这样一来，这些老人怎么办，强制赶出去吗？那会带来更大的社会问题。银行方面的拒贷使王雪飞资金上更加的困难，只好通过个人的关系，向亲戚朋友等借钱度难关。

　　王雪飞跟记者算了一笔账，现在99老人乐园住了120多位老人，按300元一位一个月的话，一年的收入才43万元，再扣除些水、电、税收、设备的维修费和工作人员的费用外，盈利的几乎是微乎其微了，根本不能来偿还那60万的利息费用。而当初在舒家村办的时候，真正负担的是那4—5万元的房租费用，按前面的计算，一年至少可以盈利10万元。从开始的盈利到现在的亏损局面，这样的转变让她摸不到头，况且她当初已经做好了几年不盈利的心理准备了，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短短的三年内，亏了200多万元，而且这个洞还在继续扩大。

　　优惠政策难到位

　　事实上，国家对福利事业社会化的态度是明确的，而且在2000年国务院办公厅就出台了[2000]19号文件，在文件中明确地规定，对社会福利机构的用电按当地最优惠价格收取，用水按居民生活用水价格收费；对社会福利机构使用电话等电信业务要给予优惠和优先照顾。

　　但有关部门在具体执行中出现认识上的差异和工作中的互相推诿，导致有些措施的不到位。王雪飞回忆，在开办的初期电力部门对99老人乐园电费的收取是按工业用电的标准来收费的，为此她多次跑去电力部门，要求按

　　当地政府对民营养老事业还是不够重视、支持力度不够。王雪飞举了个很实在的例子，就拿养老院前面这条路来说，从2003年入住养老院到现在，都两年多了，路还是原来的石子路，而且除养老院前面这200米左右，前后都是水泥路，政府这样做事能让人没有想法吗？而且从来没有哪个部门关心过，过问过？

　　国家虽然有优惠的原则，但没有明确的详细的规定，各个地方政府执行起来都不一样。在今年的3月1号，北京市出台了一份《民政局资助社会力量兴办社会福利机构的实施细则》的文件，文件的第六条这样规定：“凡属资助范围内，符合资助条件的，由法人(非政府机构)、自然人及其他组织举办的，自收自支、自负盈亏经营的养老服务机构，按入住满一个月的托养人员实际占用床位数，每月每张床补助100元。”王雪飞说，这钱或许不能解决养老机构的实际问题，但它可以代表政府对社会力量办养老事业的一个态度，而这样的态度在奉化市看不到的。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奉化城区某一街道已宣布要建一家占地20亩的养老院。对此，王雪飞说：“99老人乐园现在的入住率不到50%，而奉化市民政局下的夕阳红敬老院有180张床位，但入住的只有50多人，再在奉化新建养老院既浪费有限的资金，又重复建设，实在没意义！”

　　老人乐园何去何从

　　“如果问题还没有好转，最迟会在11月份关门。”王雪飞说，“我也很不情愿看到这样的结局，更不忍心看到那些一直支持我的老人离开我，离开老人乐园。”为了能够继续经营下去，王雪飞也试图让其他的投资商入股，到现在为止，来看看考察的人很多，真正要投资的没有一个人。“我们也不要求政府什么，只希望政府在资金贷款方面能给些支持！”

　　奉化市民政局社教科孙玉华科长则认为，99老人乐园的事情，现在是最最头疼的。99老人乐园主要的问题是资金链的断裂，而提到钱的问题，事情就可大可小。“作为民政部门，能帮他们的，我们都做，为了让99老人乐园有所好转，为了增加它的收入，我们把岳林街道、锦屏街道两个辖区内的“五保”老人和“三无”人员都安排在了她那边，而不是安排在民政部门自己开办的夕阳红敬老院。”

　　孙玉华说：“在向银行贷款方面的问题，我们也实在没办法，一来银行不是我们直属的单位，我们无权要求它怎么做；二来我们的职权也很有限。对99老人乐园我们也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它，把它的一些问题向市里反映，我们也不希望看到它关门，它也是奉化当地的一个牌子嘛。”

　　现实样本的启示

　　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表明，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1.32亿，其中65岁以上老年人口近9000万，占总人口的6.96%，已经基本达到国际上一般认为的7%的老龄化标志线。专家预计，到21世纪中叶，全国老年人口将达到4亿，约占人口比重的26.53%。

　　我国进入老龄社会，老年人口基数大，增长也快。目前，我国一对夫妇赡养四位老人的现象已经比较普遍，再加上抚养子女，劳动年龄人口的负担越来越重，使家庭赡养老人的功能弱化，急需发挥社会养老功能，以弥补家庭养老功能的不足。然而我国目前养老服务机构所能容纳的人数却只占老年人口的0.8%，落后于发达国家3%的比率。

　　“银发时代”的临近，使得许多民间资本开始关注民办养老机构。目前，可以把关注人群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已经投资兴办的民办养老机构，它们大部分处于亏损或接近亏损状态。第二类是投资了部分资金，但见其他民办养老机构经营不妙，就赶紧撤资。第三类则暂时作“壁上观”的投资者。

　　浙江省银发事业发展中心主任徐爱光分析说，这种分化状态的出现，有职能部门、社会和投资者等方面的原因。

　　从职能部门看，还没有对我省养老服务业市场进行有目标、有规划、有步骤的培育，尤其是没有从税收、机构性质、价格体系、管理运行机制、行业规范等方面，采取联动的培育措施。即使是民办养老机构，职能部门也停留在创办社会福利事业的路子上。民办养老机构，要么按企业对待，照章纳税，这使养老服务这一微利的行业，难以维持正常经营；要么按民办非企业单位对待，虽然可以得到减免税待遇，但由于民办非企业单位的收益不能分红和收费价格不能高的限制，使得很多民办养老机构，不能收回当初基础设施投资的资金，一些民办养老机构投资者左右为难，只好忍痛退出这一行业。

　　因此，职能部门应该不能只有一个关于民办养老机构可以享受优待的原则，而没有细则。比如税收政策，针对民办养老机构可以减免多少税、赞助民办养老机构的单位可以减免多少税等具体问题，税务部门应该尽快制订详细的规定。

　　专家指出，民营养老院和公办养老院相比，最大的弱势是资金。公办养老院由于有国家的支持，除了民政部门给予资金支持外，还能得到社会上的一些慰问。资金有了来源，资金有了保障，也就理所当然的享受更好的服务了。包括相对低廉的价格、合理的伙食、优质的服务、就医的方便等。

　　而民营养老院最缺乏的就是来自资金上的支持。由于是民营企业，目前还享受不到政府拨款等公办养老院的待遇，与公办养老院相比，硬件上存在一定的差距。因此，民营养老院想有更大的发展必须解决资金的瓶颈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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