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首家民办敬老院亏损八年 如何发展成其难题

　　【周末报报道】 浙江省德清县武康镇是一个远近有名的古镇。

　　1000多年前，这里曾经出了一位著名的诗人——孟郊，他那脍炙人口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名诗，至今为海内外情系家乡、思念亲人的炎黄子孙所咏诵。

　　1000多年后，这个有着浓浓孝情的古镇，又出了一个全国有名的“敬老楷模”——马

福建。这个做海产品生意起家的农民，8年前投资50多万元，在浙江省创立了第一家民办敬老院——莫干山老年乐园。

　　8年来，马

　　8月25日上午，马福建接受了周末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自己办老年乐园的酸甜苦辣。

　　曾私人出资万元设立“孝敬父母奖”

　　其实在创办莫干山老年乐园之前，马福建就有过尊老、爱老的举动：1996年，他在老家太平村出资万元设立了“孝敬父母奖”。提到这个奖项的建立，马福建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我刚到县农贸市场做海产品生意没多久。有一天，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来到我的柜台前，问我小黄鱼多少钱一斤。这位老人家一连问了我好几遍，可就是一条不买。我当时就糊涂了：是我卖的小黄鱼质量不好，还是嫌价钱太贵？所以我就和老人聊起了家常，问他家里生活过得咋样？一问才知道，原来老人从小喜欢吃鱼，但三个子女一分钱赡养费也不肯给，所以只好问问价了。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我就抓起两条小黄鱼放进袋子，然后塞给了老人，还对他说，以后想吃鱼就到我摊子上来，不收钱。”

　　说来也巧，当天晚上马福建在看电视时，又看到一条报道，说的是一位七旬老人被小辈赶出家门，被迫沿街乞讨度日的惨景，他那颗还没有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被震撼了。“这些子女简直畜牲不如，乌鸦还知道反哺呢。”马福建愤慨地说。

　　“当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我的脑海里始终在想着两个老人的悲惨遭遇，那两张痛苦的脸就像一幕幕电影在我眼前不断地晃动。”马福建对记者说，“我们村里也有些人不赡养老人，甚至虐待、遗弃、殴打老人，用句俗话就是‘爱幼有余，尊老不足’。我就寻思着：要是能设立个‘孝敬父母奖’，倡导人人都来敬老、养老、爱老，那社会该有多好呀！”

　　1996年12月16日，马福建做通爱人思想工作后，回到了老家——太平村，将一份书面材料递到了年轻的村支书刘培根的手上，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本人自愿出资1万元，在太平村设立村民孝敬父母奖励基金，旨在提高村民的思想道德情操，摈除陋习，弘扬正气。”

　　孝敬老人有奖！这可是新鲜事，当地轰动了。特别是太平村的老百姓更是奔走相告，村民们手拿那份写着评奖内容的细则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些人还跑到马福建的家中，询问这评奖是不是真的。看着这些脸上带着疑惑的乡亲，马福建拿出一万元奖励基金的银行存折让大伙看，乡亲们放心了。

　　自1996年底设立“孝敬父母奖”至今，太平村已评选了4次，每次都由村民投票评选，有8对夫妻先后获奖，由马福建为受奖的“孝子”披红戴花，送上证书和奖金，名字登在村口设立的“孝敬榜”上，还请当地的报纸、电视台进行广泛宣传，活动搞得红红火火。

　　村支书刘培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高兴地说：“太平村是一个大村，1300多人，60岁以上的老年人有180多个。过去村里经常发生不赡养老人、侵犯老人财产等纠纷，有的甚至殴打、谩骂老人。自马福建设立‘孝敬父母奖’以来，村风、民风明显改善，孝敬父母的多了，到我这里告状的一个也没有了。我这个书记也当得省心多了。”

　　投入全部积蓄建立“莫干山老年乐园”

　　自设立“孝敬父母奖”以来，马福建与老人的交往增多了。“时间一长，我就看到平时我们不怎么察觉的一些问题，比如有些无子女或者子女不在身边的老人，日常生活无人照料，自己吃饭或者上医院都成了大问题。我就亲眼看到一位老太太摔坏了右腿，倒在马路旁无人过问……”马福建的话充满了忧虑。

　　一天，马福建在路上听见两位老人说：“德清县城从城关搬迁到武康也有四年了，县城的建设一天一个景，可至今怎么没有一个专让老年人娱乐活动的场所？退休在家，人闷得慌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望着两位老人离去的背影，马福建心里嘀咕开了：“我当时就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在县城为老年人办一个老年乐园呢？里面有吃、有住、有玩、有医，让老年人在这个老年乐园，高高兴兴欢度晚年该有多好呀！我当时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乐园办起来。”

　　但马福建的想法一经提出，便遭到家人和朋友的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很充分：第一，马福建当时的海产品生意做得正红火，如果分散精力去搞老年乐园，一个不当心，两头损失；第二，建老年乐园这种事情，一般只有政府在管，也是政府在操心，马福建去做可能吃力不讨好；第三，儿子也大了，女儿也读初中了，正是用钱的时候，一旦老年乐园办不下去，亏损怎么办？第四，哪来的房子做老年乐园……

　　亲朋好友的话句句说到马福建的心坎上，想想自己做的虽是小生意，但每天凌晨3点多起床，却要忙到晚上六七点钟，哪还有精力做其他事？一时间，他也有些犹豫了，但是一想到那些老人们的生活现状，马福建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当时我就先做我爱人的思想工作了，女人嘛，多磨一磨她就答应了。”马福建笑着对记者说。但是到晚上，妻子又嘀咕着说：“这楼房如果出租，一年租费可拿到一二万元，一旦改成老年乐园，可能还得往里面贴钱，我们毕竟还不是钱多得没有地方花呀。再说你将房子改建了，父母来了让他们住哪里？儿子女儿也大了，难道还叫他们姐弟俩跟我们一起住在嘈杂的小店里？”

　　但嘀咕归嘀咕，妻子还是全力支持马福建的工作。“有了爱人的支持，我又做通了儿子女儿的工作，我这心里就有谱了。”马福建信心满满地对记者说。

　　说做就开始做，马福建先是将自己一幢建筑面积500多平方米的三层楼房腾出来，进行改建

　　“说实话，当看到自己为之奋斗了这么长时间的老年乐园建立起来的时候，那心里真的像过年一样高兴。”马福建憨厚地对记者笑着说。

　　每年亏损2万元仍甘做“孝子”

　　随着老年人口的不断增多，马福建发现老年乐园已不能满足老人的需求，从2001年起，他又征了4亩多土地，搞起了第二期工程，总投资228万元，其中向银行贷款40万元，扩建了老年乐园。如今这个敬老院的总建筑面积已达1225平方米，共有床位105张。

　　马福建告诉记者，老年乐园创办了8年，差不多每年要亏2万元左右。因为光靠老人每月交纳的350元，只够支付老年乐园的部分开销。8年来，只有县慈善总会捐赠了2万元，社会热心人士赠送了1万多元的钱物，其他亏损的钱全是靠马福建做海产品生意填补的。

　　“每天凌晨3点，我就得起床做带鱼生意。天亮了，老人们起床了，老年乐园的活儿又接踵而来，我不仅要购买好敬老院一天所需的蔬菜，还要打扫卫生和护理老人，直到晚上熄灯，才敢回家睡觉，也只有这样，才能维持敬老院的正常生活。我也期盼有一天能够过上扭亏为盈的好生活。”马福建无奈地说。

　　8年来，凭着马福建的细心经营和低廉价位，敬老院一直保持着较高的入住率，现在大约有80多位老人居住在这里，年龄最大的有102岁，其中还有免费供养的老人。在老人乐园里，老人们称马福建是自己的“孝子”，而关于马福建孝敬老人的事也不胜枚举。

　　1999年的12月底，马福建正在自己的生意摊前忙碌着，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老年乐园里一位名叫袁培德的八旬老人膀胱癌再次复发，情况十分危急！马福建立即扔下生意赶到老人的床前，背起老人就下楼。老人比马福建高出一头，而且那几天偏偏马福建也得了重感冒，等将老人从二楼的房里背到一楼的车上时，马福建已是气喘吁吁，脸色灰白。车到医院，医生一检查说必须马上住院，马福建二话没说，又把老人背到住院部的楼下。不料，到八楼的电梯碰巧坏了，听着背上的老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已经是两腿发颤的马福建把牙一咬，踉踉跄跄地硬是把老人背到八楼。当老人被他安全地放到病床上时，马福建已浑身湿透，气喘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老人原是黄埔军校第16期毕业的老军人，看着眼前直喘气的马福建，他潸然泪下。“马院长，谢谢你，我虽然没有子女，但你对我的这份感情使我死而无憾了，我走后，老伴在你这里，我也一百个放心了。”病榻上的老人吃力地说道。老人去世后，马福建又按照当地的习俗，亲自给老人办了后事。

　　民办养老院将走向何方？

　　今年3月，国家统计局局长、国务院全国人口普查领导小组副组长朱之鑫宣布，中国人口老龄化进程加快。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老龄化速度快，超前于工业化和现代化。如此高的老年人口比重在人类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过，它的日益增大会给社会经济发展、产业结构、养老模式以及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健全等带来一系列影响，形成巨大的老年人口压力。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和公共政策研究所杨团教授在接受周末报记者采访时指出：“随着我国社会老龄化的日益严重，

　　记者就此问题也采访了浙江省民政厅社会福利处李科长，他告诉记者：“人口结构的变化给我们的社会保障事业带来许多新的难题，也会给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带来一些消极影响。我们现在根据中国人口老龄化的特点，借鉴发达国家养老保障制度的经验，建立社区养老服务保障体系，尽快寻求切实可行的对策与措施。在民办养老院方面，我们当然鼓励马福建的行为，也在不断借鉴其他各地的经验，但这需要时间。”

　　马福建创办老人院至今已经先后投入300多万元，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从省至我们县，我没有得到过相关部门给予的任何优惠。政府认为，建立敬老院是民政部门的事情，既然民间个人要办养老机构，在人力、物力不足的情况下，政府不予扶持，基本上采取一种‘不支持、不反对’态度，即使社会上对老年事业的问题反响多么强烈，但是到了地方上对于民间养老机构根本不重视。”

　　“虽然亏损，但我打算坚持下去。关门容易，但是80多位老人到哪里去呢？他们的平均年龄可达到85岁了呀，老人家禁不起这么折腾了。现在我是‘上马容易下马难呀’！”马福建苦笑着说。

　　但在结束采访时，马福建还是很欢快地告诉记者：“根据上半年的情况来看，今年老年乐园大致可以做到收支相抵。” 本报实习记者　颜立强 本报记者　孙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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