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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做一只十年蝉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01日17:07 中国青年

  此刻,惟我独尊。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沉淀呼吸,一切不复存在,心里只有一个安宁的舞台,只有一个安宁的观众, 那个观众,正是自己。他在意念的音乐里独自起舞,独自沉醉。

  采访-本刊记者 陈敏

  第五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已经落幕,以《书韵》夺得古典舞一等奖的王磊,丰神俊朗,成为FANS迷恋的玉面 书生。

  那一幕,仍让好舞者记忆犹新:书家手握笔管,凝目远眺,良久落笔,由楷而行,而草,奋笔疾书……鼓点回落,衫 垂笔止,狂傲不复,静若处子。那5分钟,人笔一体,刚则傲骨嶙峋,柔则白云出岫,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个“起舞弄 清影,何似在人间”。

  走下舞台的王磊,戴一副新款大墨镜,镶一只银耳环,白色棉背心配条黑色练功裤,显得舒适又时尚,笑容大大地s ayHello,是年方23岁的花样男子。

  从舞十年,他的羽翼也是在静寂的练功房逐渐丰满,就像传说中的“十年蝉”,在黑暗地下蛰伏十年,才破土而出, 换取一季光明的歌唱。对于王磊,舞蹈就是生命中最为明亮、快乐的一季——他愿意为此付出更多个十年。

  两次“桃李杯”

  王磊13岁时,除了爬树旷课淘气,别无所“长”。

  那天,山西戏剧职业学院的老师来小学招生,挑来挑去看中王磊,捏捏他的骨骼,让他跳个舞。王磊不会,勉强展示 了一套广播体操。老师笑:一个月后来复试吧。

  回家一说,王磊的母亲次日就请来舞蹈老师辅导。以前没有任何基础,王磊的腿、腰都硬邦邦的,做个动作就疼得哭 爹喊娘。幸亏有股倔劲,他才撑满了30天,顺利入学。

  什么叫自卑啊?一上基训课王磊就明白了。有些同学,随意一掰腿就贴住耳根,随意一跃半天才落地;还有那些手指 修长、脚背弓如弯月的,真是漂亮……他讪讪地待在角落,等同学走了再使劲练习,梦想也拥有那样的软开度、弹跳能力和脚 弓,把大家震一回。他甚至和别人比努力:上铺的兄弟5点半晨练,他第二天5点就起床,六年风雨无阻。

  前三年练基本功,后三年学习技巧表演,王磊渐渐脱颖而出,并在2000年被学院推举参加第六届全国青少年艺术 大赛“桃李杯”舞蹈比赛。

  这是业内最有名的赛事之一。王磊一练一整天,每天都龇牙咧嘴地把肿胀的胖脚,塞进窄小的舞鞋,一瘸一拐地进练 功房。但音乐一响起,如同醇酒甘洌,他愈舞愈醉,飞跃旋转踢腿下腰,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伤员”。反倒是离开这里,他感 觉更累,舞蹈之外的东西涌入脑海,譬如名次,譬如老师和同学的眼光。

  赶赴比赛场地成都时,王磊瘦了许多,眼圈罩在黑晕里。看到全国舞林高手齐聚一堂,一色的峭拔俊美,王磊更加忐 忑:自己还有个高难动作,小翻直体后空翻落地不稳。他曾加大强度练习,却不小心把脚部韧带拉伤,真是雪上加霜。

  进入半决赛的舞台,越临近空翻,王磊越焦虑不安。那一秒钟,他心焦口燥,力道过猛,旧伤复发,居然一个趔趄摔 倒在地!台下一片惊呼声,王磊已经充耳不闻,汗水淋淋,逼到眼眶。

  仓促回到后台,指导老师来扶,王磊木然推开,跌坐在地。想起老师赛前天天蹲着身子为他按摩脚踝,又鼻子一酸。 期待全部落空,可是他已经拼尽全力——是否有什么应该比身体的韧带更重要?

  恢复士气之后,王磊报考了北京舞蹈学院最著名的古典舞系。当时北舞有免试生名额,无须高考,但需通过初试、复 试、三试的严格比赛和系里的文化课考试。王磊心态轻松,权当跟高手过招。

  评委们见过无数柔韧优雅的舞者,但对心灵放松的孩子,仍然稀罕。即兴表演是一段欢快的唢呐,民间舞的乐曲。很 多考生待在原地,可是王磊换个喜庆的笑脸,作势拿着两把扇子,无比欢畅地舞蹈起来,像听着唢呐长大的孩子。

  那一年,王磊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三年后,他再次被学校推举,参加第七届“桃李杯”。

  舞台是似曾相识的,年轻的选手,同样在临上场前,兀自苦练某个难度动作。

  王磊很安静,暗色幕布圈起了舞者的世界,此刻,惟我独尊。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沉淀呼吸,一切不复存在,心里只 有一个安宁的舞台,只有一个安宁的观众,那个观众,正是自己。他在意念的音乐里独自起舞,独自沉醉。

  大赛选手在技巧上区别不大,比的是一种气势。所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那股气势厚积薄发,有了王者风 范,才能应者云集,倾倒众生。

  一轮一轮往后走,忽而汪洋恣肆,忽而肃穆如钟,王磊的形神劲律博得最多喝彩。那次,王磊夺取了当届古典舞青年 组的第一名。

  王子受难记

  2003年的那次大奖,让王磊有些忘乎所以。有的小女孩在台下倾着身子看王磊舞蹈,情不自禁地说:最最喜欢他 狂放自傲的眼神!

  走下舞台,王磊也是炫目的。有一次,他上衣亮黄下着翠绿,鞋帽石榴红,左手四只藏式手链,右手是法国小店淘的 手表,飘飘然出门。老师看见就笑,当心,超过七种颜色大俗!他也笑,我的地盘听我的!

  却不知,命运藏在某处,蓄着力气要把刃上的锐光打落。

  2004年,有部舞台剧《玉鸟》找到了北舞,说选好的男主角中途出国,需要高手顶岗,王磊被老师推荐,登上赶 赴沈阳的火车。下车时,他眼神闪亮,像骄傲的王子。

  从进入剧组的第一天,甚至从总编导审视而严厉的第一眼开始,王磊陡然变成了臭要饭的,搁哪都错,笑错了,走错 了,背影错了。编导紧锁着眉头自言自语,一个大学生,没有舞台经验和人生阅历,能演好这个复杂的角色?

  剧本是说兽类的首领爱上了鸟类的公主,但对方流水无情,气恼之下萌发灭绝之意。王磊扮演兽类首领的部下,是卑 躬屈膝、低眉顺眼的角色,却渐渐也爱上了公主,最终千方百计帮助鸟类反对兽类,宁肯牺牲。

  显然,编导不信任王磊,无论王磊如何卖力表现,他只是摔掉剧本,恨恨咬牙。王磊见他就发憷,眼神躲闪。

  有场戏,是王磊被兽类发现“叛变”而遭毒打,遍体鳞伤地过桥的一出独舞。“一定要惶恐,演出孤苦伶仃求助无门 的惨状!”导演话锋凌厉。

  王磊的确惶恐,却不是角色的惶恐,恍惚地在台上游走,被一再叫停。

  导演让人用塑料带反绑住了他的双手,命他弓着腰在舞台上趔趄地行走——还是NO。于是编导亲自加绑,让他找感 觉。王磊的瘦背被勒得几乎折叠,两只膝盖也绑在一块,还没申辩,脖子也被套上,勒得他脸蛋通红。

  呼哧呼哧,王磊拼命喘气,就像溺水之人。声音也被绑架,哽在咽喉。委屈,疼痛,还有愤恨——那种情绪像强盗杀 人越货般猖狂,完全控制王磊。随着音乐,王磊跌跌撞撞,挪,跳,曲,直,被绑缚的身体,渐渐滋生另一种力道,长出灵魂 。

  “好!王磊!”导演的喝彩,让他忽然惊觉,原来自己,还是王磊。

  只是3分钟的独舞,花费了整整5个小时,晚上回到宿舍,胳膊和背上的勒痕,像篇宣言。王磊对着镜子,内心充盈 。

  舞蹈家首先“有我”,逐渐“无我”,靠一分谦逊的体谅,与角色合二为一。

  再回北京,王磊还是爱笑爱闹,爱摆POSE照相的男生,但大家都能感觉,他仿佛变了,包括他一直练习的舞蹈《 书韵》,也仿佛从水变成了酒。

  《书韵》是古典舞系最优秀的单人舞之一,当初王磊被选中来跳,特别兴奋,还跟老师“显摆”:“我学过四年书法 呢。”说着,他拿出专业的握笔姿势:大拇指抵住笔管,四指均匀有力地分开,扶住笔杆,屏气凝神。老师正色说道,重要的 是“韵”,动作只是皮毛!

  没有神韵,王磊的舞蹈只是模仿,沈阳之行,让他再登台浑然忘我:自己就是王羲之泼墨游写,是颜真卿对天长啸— —让激情或者痛苦,有了形状。同年王磊参加中国文化部举办的“第六届全国舞蹈比赛”,以《书韵》夺得大奖。

  毕业后,王磊顺利进入北舞学院的青年舞团工作,立刻给父亲挂电话:“您不用在大连工作给我攒学费了,回太原跟 妈团聚吧。今后,我养你们。”回了老家,王磊也不像从前,光是吃饭、看电视,发呆,妈问一句他答一句。他兴致勃勃地跟 妈唠嗑,一点一滴趣事都不遗漏,逗得妈妈呵呵直乐。

  22岁的他已经懂得:体恤他人,不仅是舞蹈的前提,也是生活的核心。

  下一季的蝉

  “为什么选择古典舞?”

  “我喜欢古典舞的意韵和和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云开月破花弄影,一切都有一种顺理成章的优美。”

  生活除了热爱,却还有各种蠢蠢欲动的欲望和各种无法回避的无奈。

  舞蹈学院的学生的抱怨大抵如此:“99%的舞蹈演员都默默无闻!”

  “命运悲惨,练个十年,一身伤痛,辉煌几分钟,就被大众遗忘。”

  不是吗?章子怡曾有六年的科班舞蹈功底,后改行从影,因为“心里越来越痛苦———不怕身外的痛苦,而是未来无 可期盼。”陈坤、李小冉等等,都是实例。

  这些困惑,王磊也有。尤其古典舞非常严谨,动作难度大,需要青春的好体力才能应付。今后,何去何从?

  前不久,王磊受邀去某电视台当嘉宾,出席一个娱乐节目,并且和知名明星一起走红地毯出场。当时,王磊居然心跳 脸红:“我很久没有这样紧张了,即使在最重要的赛事当中。就是感觉自己底气不足……”

  时下,已有大导演伸出橄榄枝,邀请王磊在剧中客串——星途未必不会就此坦荡。

  “舞蹈演员转行,的确更容易大红大紫。”王磊有些犹豫,边想边说:“但我希望能够扭转这个局面——将来,舞文 化应该更普及,更受人尊敬吧。就像欧美国家一样。”

  今年春天,王磊跟随北京舞蹈学院的访问团,赶赴法国和西班牙,巡回演出。两个月,他们演了34场,欣赏的大多 是镶嵌在车窗里的风景。人特别累,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可是,王磊和同伴不吝惜辛苦,因为观众们如此尊重和期待。

  每次演出即将开始,剧院都非常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当幕布缓缓拉起,你能看见的,永远是正装出席的绅 士和女士,正目不转睛地注视舞台。没有人窃窃私语,打手机,嗑瓜子,更没有谈笑风生的。他们专注等待着一场视觉和艺术 的盛宴。

  如此,舞蹈演员能很快沉下心神,进入音乐,愿意尽十二分力气,为懂他们的人表演。

  观众从不在节目中途鼓掌,或者退席。每次落幕,他们都会长久伫立,激动鼓掌。

  有一次,访问团在法国一个小城演出,最后的舞蹈是群舞《黄河》,中途出了故障,音乐戛然而止,同伴们单膝着地 ,愣在原地!忽然,有人开始清唱《黄河》的旋律,大家跟从,很快《黄河》之音变得雄壮响亮,他们就在自己的歌声伴奏下 ,完成舞蹈。

  这不是可以排演的一幕。节目结束,观众拼命鼓掌。一干年轻演员

卸妆,换好衣服,收拾好行李,从剧院出来,却发 现还有众多的外国朋友等在剧院门口,不过是为了再次道谢,握手,表达敬意。

  那里风光很美,缓缓流淌的碧蓝河流,辉煌的巴黎圣母院,直指天空的艾菲尔铁塔,这一切对于王磊而言,都不如人 们专注欣赏舞蹈的神情迷人。

  “如果有机会,在国内你愿意当舞蹈家,还是影视明星?”

  “未来有很多可能……我还是不想放弃舞蹈。就算无人喝彩,又怕什么?我愿意尝试压力的最大极限,让更多人喜欢 舞蹈。”

  下一季的蝉,应该有更绚丽的翅膀,更有力的歌唱,在世界森林的顶端,炫出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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