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成为大演员

　　“你说冠冕也好，认真也罢，我反正是把电影当艺术对待，对《世界》也是如此。”

　　1997年，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时，成泰已近而立之年。主要从事话剧演出，在《禁闭》中饰加尔森，在《 清宫外史》中饰光绪等，虽全心演出，但外界反应平平；为生计所迫接拍过电视剧，他饱受煎熬，至今不愿提及。2001年 ，他首次接触电影作品，就以《海鲜》获大奖，信心暴涨，坚定了只拍好片的初衷。

　　《中国青年》：你如此喜爱文学，有过作家梦吗？

　　成泰：我写过小说，一度渴望成为大文豪，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限的天赋是在表演上，成为伟大的演员可能比伟大 的作家更现实点。(笑)现在我用肢体语言来创作，去刻画一个立体人物心灵的痛苦、欢笑。但是，演员比较被动，必须考虑 剧本和导演的要求，不能像作家那样，尽情地享受非常纯净的自我世界——后者，是我非常渴求的。

　　《中国青年》：一个有文学气质的演员，和别的演员有什么不同？

　　成泰：文学让人的心灵变得敏感、丰富和细腻。我了解自己的内心，也能关照角色的心灵，然后调动各种元素去塑造 他。我的处女作《海鲜》是和朱文合作，这次《世界》和贾樟柯合作，我都觉得很幸福。因为他们都很文学，大家很能沟通。 他们要什么，我都明白。

　　《中国青年》：你欣赏怎样的演员？

　　成泰：《愤怒的公牛》里，阿尔·帕西诺把心掏出来，把自己砸碎，奉献给大家。还有《出租车司机》罗伯特·德尼 罗，他们真牛。艺术家，就是一种牺牲的职业。每个角色都是立体的，是有生命的，不管剧本是否把他写活，你作为演员，能 否还原人物？你必须奉献自己，把自己洗干净，让他复活，否则就是把人物“强奸”了。

　　《中国青年》：你在《世界》中，是怎么复活保安队长成泰生的？

　　成泰：我到世界公园跟保安混在一块儿，扎进去一年，不回家，看他们怎么生活，怎么说话，慢慢地，觉得自己就真 是一名保安。我还记得一个细节，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在透明的直升梯里，一直往上，往蓝天白云里去，拿着对讲机呜哇哇 的，表情很神气。摩天大楼，都成了他的背景。

　　但是，我观察却并不模仿。我感受一种状态，感受卑微中膨胀的内心。比如他老怕被人忽略，骑着高头大马巡视，不 高兴了还吼上几句……我就要找那种感觉。对人物有了理解，才能有好的创作，而且内心再戏剧化，表现出来要是人生常态的 。

　　《中国青年》：那么你和“他”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成泰：我是文学青年，(笑)保安队长则对摩登城市非常渴望，被欲望改变。不过，我努力寻找和他之间的契合。每 个人都曾经或者正在经历内心的成长，世界大了，但生存空间却更小了，有虚幻感，没有根……对人物的揣摩是长期的，甚至 永远琢磨不透。

　　我还记得陀翁的《罪与罚》，作者能将大学生的心灵变化完全“数值化”，优秀的演员，就要有如此本事。

　　《中国青年》：演戏时你是入世的，但平常你有点孤僻，采访过你的记者说你不善言辞。

　　成泰：有点孤僻吧。而且我认为，演员应该用作品说话，大银幕就是最好的话筒。

　　《中国青年》：你坚持用作品说话，怎么四年才接拍四部电影，是不是有点清高？

　　成泰：拍《海鲜》我在法国拿了个奖，很多外国友人表示祝贺，其中还有四个大评委。他们对我那么认可，让我挺激 动，也认识到工作的神圣感，要对自己作品负责任。导演也对我说：你能成为一个大演员，但是别接太多滥片，把自己给毁了 。

　　我饿着肚子坚持了几年，放弃了很多东西。有时宁肯把自己藏起来。

　　《中国青年》：可是你得吃饭啊。拒绝丰厚的利润，不曾犹豫？

　　成泰：没有谁逼着你这样做，是你自己的选择，是在保护自己的演出激情和一种状态。我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演员。

　　有时是坐吃山空，就在家待着，看书，看碟。演完《世界》之后，我又推掉了几十部电视剧，直到《白鹿原》邀约。 电视剧有时挺毁人的，譬如20集的内容拖长到40集，这不是严谨的创作。

　　《中国青年》：回想你的生活，从扮演《海鲜》里被妓女杀害的警察，到现在《世界》的保安队长，虽然在国外屡屡 获得美誉，回国却很难大红大紫。怎么调整？

　　成泰：起初有过失落、痛苦，现在感觉这种清净生活，对我的艺术生命更好。沉静地回到落地状态，更坚定地积累， 反思，进步。我一直在学习，有越来越空的感觉，每次都能回到零点，总有创作的激情和幸福。

　　积蓄了这么多年，我很想来次完美的绽放。

　　《中国青年》：这次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不是你，有遗憾吗？

　　成泰：重要的不是片子是否获奖，而是否是自我心灵真实的表达。

　　如果我主演的电影也是一部独角戏，而非《世界》这样的群像剧，我想我同样会赢得影帝殊荣。对我而言，更大的成 功不是拿到影帝，而是自己能演到八九十岁，艺术生命足够长。

　　《中国青年》：你表现得很恬淡，跟跑马拉松时的你不太一样吧。

　　成泰的确不那么锐利了。我常回忆在农村的生活。那时，我也是干农活儿的一把好手，每年种地、浇灌、收获，体验 着土地芬芳的气息，四季耕种的情致。我也是土地的一颗种子，日益懂得如何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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