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油田：中日合作开发的难题

　　《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中日在东海问题上能否取其上而弃其下，还要看双方领导人的政治智慧

　　9月10日，日本众议院选举前夕，除了激烈的选战报道外，日本各大媒体纷纷发布了一天前有5艘中国军舰出现在东海春晓油气田附近的报道。

　　“中国政府不会无缘无故地派5艘军舰去春晓油气田，从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看成是一种回应。” 华盛顿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资深研究员黄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前不久日本的军用飞机、军舰等也在那一带出现，而且是多次出现。所以中国政府也应该对此作一个反应。”今年7月，日本政府批准该国帝国石油公司开发东海油气田，而9月下旬春晓油田即将投产。

　　外交学院日本问题专家周永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时候采取军舰游弋春晓油田的方式比较好，因为“这给日本一个警告，不能在靠近春晓的地方来开发石油。如果日本在那里扎下钻头，对以后解决东海问题是非常不利的。”

　　中国态度趋强？

　　中国政府对于日本政府授予民间石油企业在东海有争议海域的开采权，除了外交上的抗议之外，进而就是派海巡船到这一区域视察。而日本政府在这一区域则多次派出军事飞机。

　　日本方面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外界太大关注，是因为日本派出的武装力量主要是警察性质，如日本海上保卫厅。但其实日方的军事配备与中国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根据日本媒体的报道，此次中国军舰是在日本所声称的“中间线”的中国一侧行动。

　　“虽然中国此次行动看上去像是一个国家的军事行动，而日本以前的行动看上去像是一个地方的警察措施，但实际上，从采取非和平方式来说，日本走在中国前面很多。”黄靖说，“而且，这次中国方面的行动表明，中国一直采取在原则上绝不让步，在具体的技术问题上，可以灵活处理的务实做法。”

　　美国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东北亚石油天然气合作项目主任哈里森表示，一直以来，中国对日本所坚持的“中间线”的克制态度，使双方到目前为止避免了在这个问题上发生冲突，这种做法是值得赞赏的。

　　“立场坚定并不等于挑衅别人。”黄靖说，“中日在这个问题上如果真的势不两立甚或引发军事冲突的话，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失败。”

　　对于中日之间就东海问题产生摩擦的可能性，9月9日上午，日本防卫厅报道官金泽博范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日中是友好邻邦，不是敌对的关系。日中两国之间在经济方面或者各个方面的分歧应该通过和平谈判来解决，而不要把这些问题变成军事方面的问题。

　　9月16日，日本防卫厅长官官方广报课报道室国际班长弓削州司给本刊记者发来电子邮件说，“日本防卫厅将会对中国海军舰艇的未来动向保持密切关注”。

　　合作的难题

　　“这个问题(东海油田之争)的最终解决还是有赖于谈判和合作。”黄靖对本刊记者说，“但可能正因为双方都准备做谈判和妥协，所以强硬的姿态是非常必要的。这是一种谈判的技巧。”

　　中日在东海划界问题上各执一词，而这个问题在国际法解释上又有模糊之处；但在亚太地区，政治上维持和平与稳定，经济上维持繁荣与发展，军事上避免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对中日两国都非常重要。所以专家都认为中日之间有合作的前提。

　　事实上，中日双方在各持己见的同时，一直在寻求共同开发东海的途径。日本URUMA能源株式会社的一位负责人，于2004年4月在北京参加东北亚海底石油合作项目组织的一个研讨会上首次透露，自从1985年以来，中国和日本的一些有政府背景的公司通过各种渠道就联合开发东海的可能性举行了定期的秘密磋商。

　　他表示，双方都有共同开发的意愿，但是在开发区域的划界问题上存在分歧。

　　本刊采访的专家普遍认为，中日两国共同开发东海油田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但面临很大的困难。黄靖指出其中三点最棘手的问题：

　　首先是主权问题。如果中国接受日本有关“中间线”的划分而进行共同开发，那与其他国家解决类似问题就得遵循这个先例，这就意味着在主权问题上做出了让步。

　　美国退役海军少将、现任海军分析中心战略研究中心主任麦德伟认为 ，“中国对主权问题一向表示不会让步的。”所以，如何搁置主权，把危害降到最小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

　　其次，在利益分享方面。油气田开发的巨大经济利益不但牵扯到政府，还有开发油田的企业。这种在政治风险伴随下的利益分享的复杂性，难以平衡。

　　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是战略安全上的考量。“春晓油田的地理位置对于中国来说太重要了，从战略安全的角度来讲，如果让出这块地方，就等于把东海的出海大门堵死了。”黄靖说，“从这几方面来讲，中国要有耐心，也要做好进行艰苦细致的长期谈判的准备。要有从外交、经济上拖下去的准备。”

　　中日之间的美国因素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访问学者、日经BP社主编谷口智彦曾在今年夏天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评说，自从小泉2001年就任以来，从地缘战略的角度来说，太平洋变窄了，东海变宽了。

　　春晓油田突显出来的东海问题之所以如此复杂，让人感觉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中日两国关系中的消极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美国。

　　黄靖认为，日本在东海问题上棋慢一招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日本在能源问题上长期依靠美国的保护。美国非常明确地限制日本到中东等地去找油，但最近几年，因为全球化等原因，美国对日本提供的能源安全保护的程度有所降低。

　　美国政府这次对中国军舰现身春晓油田没有发表评论，不过美国政府的智囊人士，早已注意到了中日之间的紧张关系。今年7月，由美国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和国际战略研究所发起的中日美三国战略安全论坛首次在北京召开，东海问题是与会人士的一个重点讨论问题。

　　作为论坛发起人之一的黄靖认为，在某种意义上，中日之间有一点小小的摩擦，对美国来说是有利的，但是摩擦如果变大，则对美国非常不利。美国为了自身利益，不愿意在中日之间做一个选择，因为不管选哪边，它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这种局面下，“更加是对中日双方政府和领导人，立场和智慧的考验。”黄靖说，“这个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本刊记者/冯亦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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