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克彦：每天为钱伤脑筋

　　白井克彦：每天为钱伤脑筋

　　早稻田大学校长专访

　　早稻田大学是一所世界的大学，也是一所亚洲的大学，只不过是偶尔坐落在东京而已。

　　撰稿／贺莉丹(记者)

　　2005年9月24日，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复旦大学校长王生洪授予早稻田大学校长白井克彦教授复旦大学名誉教授称号。

　　1882年，伴随着“学问要独立”的宣言，日本明治时代著名政治活动家、自由民权主义者大隈重信在东京郊区一片稻田里创办了早稻田大学的前身——东京专门学校。风雨123年，早稻田大学倡导的“保全学术之独立，有效地利用学术，造就模范国民”的办学宗旨为世人所铭记，这个校名充满田园色彩的日本私立大学早已享誉世界，成为日本“私学之首”。

　　白井克彦(Katsuhiko Shirai)校长接受了《新民周刊》记者的独家专访。9月24日正是白井克彦66岁生日，他一身黑色西服，两鬓斑白。

　　白井克彦在中国大连出生，在东京成长，本科和研究生均就读于早稻田大学， 1972年获早稻田大学科学与工程研究生院工程博士学位，研究领域主要是智能科学与工程以及语音科学。2002年白井克彦就任日本早稻田大学校长。

　　早稻田大学在中国知名度很高，是一所具有传奇色彩的大学。它跟中国的渊源自百年前开始，1905年，早稻田大学就开设了清国

　　在亚太地区实现知识共创

　　在白井克彦的任期内，早稻田大学已经与17个国家的33所大学建立了联系，开设了海外教学基地。他实践着自己的美好愿望“把亚洲大学间的交流扩大到世界”。

　　记者：你认为你的学校有哪些长于其他学校的特点和强项？

　　白井克彦：从日本明治年间，早稻田大学创始人大隈重信期望通过早稻田进行“东西方文明调和”，当时的亚洲还处在殖民地时代，各国都有自己的文化，我们需要通过开放交流让文化调和。创办初期的早稻田大学就吸收了各国留学生来到早稻田大学，李大钊等一批中国留学生也是在这个时期来的。

　　所以我说，早稻田大学是一所世界的大学，也是亚洲的大学，只不过是偶然坐落在东京而已。早稻田大学需要建设成一所具有亚洲存在感的大学，深入与亚洲的合作，共创亚洲的智慧。历史上有很多亚洲人在早稻田大学求学，我希望早稻田大学继续保持这种传统。

　　记者：你对在亚太地区实现知识共创是怎样落实的？

　　白井克彦：在“东西方文明调和”这一办学理念的指导下，我们希望以在教学和科研工作中培养世界公民为目标，积极促成日本和中国大学的民间交流，在亚太地区实现知识共创。现在我们有2000多名海外留学生，我们也需要跟世界一流大学加强联系。在大学之间跨越国境开展合作，实现人力资源网络的构筑和“知识共创”，是建设全球社会必不可少的手段。担负未来全球社会建设重任的人，不仅需要具有超越国境的视野，来理解不同国家的文化和历史，更需要具有一种世界公民的气概，而大学正是负有培养具有这种素质的人才的使命。

　　记者：你对你谈到的“世界一流大学”如何定义？

　　白井克彦：对世界一流大学，教学和科研上有各项指标，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一个大学要有自己的个性。世界一流大学的魅力在于，这个学校能让很多优秀的人才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记者：你认为早稻田大学有怎样的个性？

　　白井克彦：我们跟政府保持相对的距离。大学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我们期望早稻田能成为精神的原点，我们的个性在于我们是自由的学校。早稻田大学的毕业生有在政府工作的，近年来在民间工作的毕业生比较多。在日本，即便不是从早稻田大学毕业的学生，也很喜欢早稻田大学那种自由的气氛。

　　记者：你们如何评价教授？是看他的研究能力还是看他的上课水平？

　　白井克彦：教授的升迁跟他的研究能力相关，学生会对教授做上课的评价，但是这个评价并不是决定教授升迁的主要因素。

　　早稻田从来都是“苦孩子”

　　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近日公布的资料，目前在日本共有659所大学，其中国立97所，公立75所，私立523所，日本高等教育的情况与中国类似，在以往的竞争中，由于日本政府无条件地给予国立大学大力资助，国立大学一直处在强势地位。

　　白井克彦在早稻田大学推行一系列改革来应对挑战，包括缩减教职工人数、通过竞争获取国家科研专项补助经费等为外界所关注。白井克彦没有抱怨，他跟记者开了个玩笑：“我们从来都是‘苦孩子’。”

　　对处于困顿萎缩的中国民间私立大学，早稻田大学的经验或许一定的针对性。

　　记者：作为一所私立大学的校长，资金是否是你经营学校比较头疼的问题？请你坦率地告诉我。

　　白井克彦：(笑)实际上，世界不管哪所大学的校长每天都是在为钱伤脑筋，每所私立大学的经费压力都很大，我当然也是。在日本，东京大学这样的国立大学主要是依靠学费和日本政府的拨款。像我们这样的私立大学主要依靠学费的收入，我们早稻田大学60%依靠学费的收入，10%-11%依靠政府拨款，剩下的其他部分的收入，主要是依靠大学自己办企业或校友捐赠。

　　在现在的日本，不管是私立大学还是国立大学，都需要扩大其他部分的收入。

　　记者：美国的私立大学收费昂贵，比如说耶鲁大学，本科生的学费是每人每年3.7万美元，早稻田大学的情况是怎样的？它是不是日本的贵族大学？

　　白井克彦：日本的国立大学平均每人每年的学费是50万到60万日元；早稻田大学的收费是平均每人每年80万日元，理工科学费高一些，在120万日元左右，比国立大学贵不了多少，不到耶鲁、哈佛这样的美国大学的一半。

　　早稻田大学的学生有一大部分人是从农村过来的，依靠奖学金的补助，并不全是有钱人。日本当地学生可以向“育英会”申请免费或低利息的助学贷款，这是一家半官方的专门针对低收入家庭的机构；早稻田大学学费一年收入500亿日元，我们的奖学金一年超过100亿日元，国外留学生也可以申请这批学校奖学金。现在在早稻田大学，80%的海外留学生都能领到各种各样的奖学金，金额不等，但可以让他们在日本生活下去。

　　记者：美国联邦政府同耶鲁大学的关系，跟日本政府同早稻田大学的关系相比有什么区别？早稻田大学如何与东京大学等实力强大的国立大学竞争？

　　白井克彦：美国一流的大学，像哈佛、斯坦福、麻省理工、耶鲁大学都是私立大学，他们能够将30%—40%的学费用于奖学金，我们只有20%，比他们少。但早稻田和日本政府的关系，与耶鲁大学同美国联邦政府的关系是一样的，跟国立大学相比，我们这些私立大学比较独立而且灵活。

　　不同的地方是，美国的私立大学得到的捐赠比较多，学校会成立一个基金会，他们通过资产运营的方式，用钱去挣钱；我们跟牛津差不多，没什么钱。

　　此外，联邦政府提供了比较多的科研经费。现在日本政府对科研的投入也在增多，每个大学可以自由申请这些经费，不管是国立大学还是私立大学，都需要通过竞争来取得这些经费。早稻田大学会将争取日本政府和企业的科研经费为重要的目标，将来这部分经费的比重会增加，因为如果不通过这样的努力，我们的日子会很艰难。

　　记者：那么在日本，国立大学和私立大学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白井克彦：这个很难说清楚。日本政府无条件地给国立大学土地、实验室、房产、师资，这样国立大学比私立大学更强势，在竞争中占优势。东京大学就是这样，中国的一些重点大学也是这样，它们的生存环境会比较好，比如说复旦大学就能保证扩招后能招到比较好的生源。

　　以前在日本，国立大学跟日本政府说想要什么，政府就拨什么。但现在如果这样做，有可能拨不下来。国立大学和我们必须在新的项目上通过竞争的方式取得想要的，比如说，日本的理工类生源比较紧张，为了确保生源，我们就需要跟国立大学竞争，向亚洲甚至全世界招收质量更高的学生。

　　现在日本国立大学和私立大学的关系比以前紧张了，但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紧张，因为我们从来就是这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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